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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争，戎马十多年的李从璟，第一次没有必胜的信心。
李从璟随意道：“好。”
“臭小子，你大兄何时骗过你们了。”李嗣源招呼几人回亭子，“只要不是碰到以勇猛著称的悍将，不说胜，起码应付得来。”
起身时，李从璟心头一片清明。大换血是大手笔，大换血也意味着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要削平藩镇，要肃清州县，要打破现存各种利益集团，必将引起整个帝国的动荡，甚至引起整个天下的翻腾。
李嗣源抖抖宽大衣袖，“是时候整顿了。治国先治吏，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有官吏整顿好了，上至朝廷下到州县，恶势力才好打破，新政才好推行，如若不然，官官相护、官匪勾结、官商为奸、官军逞凶之事，如何解决？”
李从璟笑笑，还未说话，坐下的李嗣源已经道：“何时你征战有十年，你也就能赶上你大兄一半了。”
若真能如此，那不仅是帝国官吏的大换血，也将是帝国本身的大换血。
“再来！”李嗣源喝道。
李从厚一脸愕然，“父亲要亲自动手？”
兴建学院的事，虽说没有旧例可循，但与演武院到底有些想通的地方，有演武院的经验，学院要建立起来不会太难。
李嗣源站起身来，干坐着言谈许久，他也有些乏，眼见时辰尚早，他笑着对李从璟等人道：“时辰尚早，就先歇息片刻，不过今日你三人估摸着得夜里才能回去，新政之事还没论，从璟你待会儿得好好说说，从荣、从厚稍后也要认真听。”
李嗣源颔首，“往后新政的纲领措施，都能条分缕析，一一下发到州县，但要保证新政这般多的条例，都得到有力施行，就必须要朝廷内外帝国上下的官吏，都齐心协力。”
李从荣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哪怕明知李从璟只用三分力，他也不敢不小心，脸上神色更是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终于，李从荣蓄好力气，双手握刀，猛地冲出，在近到李从璟面前的时候，举起横刀劈斩而下。
李嗣源点点头，“新政下一阶段两个字可以概括，一是‘杂’，二是‘难’。事情繁杂，虽说千头万绪，但朝廷三省六部众多官员，费些时间，总能一一列出章程来，即便有些疏漏的，往后也能一一补充。唯独这个‘难’字，要花大力气处理。”
李从荣顿时一脸尴尬。
落座之后，李嗣源敛容道：“新政下一阶段，说来动静很大，实则不过是削藩削的彻底些而已，兵事之外的部分，说到底，是对前一阶段的深化和细化。新政前面的部分，是对天下大局的大体改良，是给快枯死的庄稼浇水，是给快倒塌的房屋搭梁，是给快决堤的堤坝糊上泥巴，是将濒死的人救活过来。凡事皆有过程，谋大事更需循序渐进，把濒死之人救活之后，就得治其五脏六腑与四肢，让人彻底康复，而新政下一阶段，正是要做这样的事。”
李从璟笑道：“他虽天赋差些，却肯花功夫，今日即使垂头丧气，明日也同样生龙活虎。”
这已无异于重塑一个帝国。
李从璟道：“在推行新政下一阶段之前，父亲要整顿吏治？”
李从璟哑然，“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哪里能当真？”
因为，天下皆敌。
这回李从璟脚步都未动，仿佛提前就知道李从荣会有这个动作一般，等对方的横刀到了侧面，他的横刀已经等在那里。
李从荣立马反悔，伸长脖子试探道：“要不大哥你就意思一下，出个三分力得了？”
“果真？”李从荣满眼将信将疑的神色。
李嗣源揉了李从厚脑袋一把，“别耷拉着脑袋，你大兄在你这个年纪，那也没赢过我，你还想翻了天不成？”
大口喘气的李从荣满脸汗水，他摆摆手，又撑着腰，边退边说：“不打了不打了，累死我了！”
李嗣源把横刀交给李从璟，“试试你二弟的本事，看看有长进没有。”
李从璟笑了笑，把刀还给过来的侍卫，“二弟不必气馁，我虽未抢攻，却也用了些力气，你若上战场，寻常将领奈何你不得。”
李嗣源赞了一声，微眯的双目一片慈祥，笑道：“看你这副模样，便知你近来没少下功夫，这是眼看你大兄归来，想要借机露一回脸？”
现存的秩序是浑浊黑暗的，先打破现存秩序，后建立新秩序，这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李从璟与李从荣并肩站在场旁观战，后者摇头，“三弟哪里是父亲对手，上回输给孟松柏后，他苦练数月，今日怕是又免不得要垂头丧气。”
李从璟、李从荣、李从厚三兄弟面面相视，都被李嗣源的心胸魄力折服，一起下拜。
李从荣接过横刀就要上前，李嗣源却把眼一瞪，怒道：“你多大岁数的人了，也好意思跟我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