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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达志沉声道:“只有一句话,是长安不宜久留。”
从没有一刻比这时使他更知己知彼,统一天下的全盘战略浮现脑际。他清楚晓得当他重回彭梁之时,他会抛开一切,包括个人的喜乐困扰至乎宋缺的生死,领导少帅军踏上统一天下的大道。
许开山一震,大怒道:“玉成你怎可受他唆使,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段玉成略一犹豫,始缓盘膝坐下,沉声道:“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徐子陵心中暗叹,李渊这叫自毁长城,若李世民被魔门害死,突厥大军立即发动大规模的入侵战,李唐之势危矣。
段玉成垂下目光,凝望炉火,轻轻道:“敢问大尊,狼盗是否我们的人?”
徐子陵点头道:“谁是谁的我们不用分得那么清楚,大明尊教暗中做尽伤天害理的事,只是狼盗的恶行已罪该万死,若让他们逃往波斯,还不知有多少人受害。唯一的难题是段玉成,他始终曾是我双龙帮的兄弟,我不忍看着他执迷不悟下去。”
徐子陵颓然道:“好吧!但玉成尚未有彰显恶行,各位放他一马。”
摆在眼前的事实,若他仍不改采积极的态度,是李世民有极大机会在李渊的默许下被李建成害死。若他对梁师都偷运火器的事懵然不知,当不会感到这方面的迫切性。李世民被迫弃下将士赶回长安,正好提供李建成、魔门诸系和突厥人千载一时除去此眼中钉的机会。
可是此仍是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可达志露出不屑神色,道:“李世民不在,领兵伐刘的责任落在李元吉身上,李神通副之。在我离开长安前,听到的消息是李元吉和李神通与幽州总管李艺合兵,会师五万余人,迎刘黑闼军于饶阳,虽未知胜负,可是刘黑闼名震山东,故并不看好屡战屡败的李元吉。”
段玉成出现在风雪交加的大门外,一手扯掉头罩,露出英俊但疲乏的面容,寒比冰雪的跨步入馆,直抵炉火另一边。
剩下徐子陵一人独对炉火,心中感慨万千,人的纷争就是这么来的,人与人间的差异,形成思想和利益分歧,不同的宗教信仰,地域、种族、国家的纷争,分歧,造成了永无休止和各种形式的冲突,这些引起斗争的诸般因素,永远不会混灭,只能各凭力量尽量协调和平衡。
李世民错失在洛水斩杀自己的机会,将是他的军事生涯上最大的失误。
李世民的大祸迫在眉睫,而他不可能袖手不管,尤其在他对天下局势有更深入的体会和认识后。
破风声起,许开山掠至门外,沉声道:“徐子陵竟恁多废话,玉成绝不会被你的谎言动摇。”
不禁问道:“刘黑闼情况如何?”
可达志续道:“现在形势对少帅非常有利,李世民虽成功消灭窦建德,又击垮王世充取得洛阳,可是因被你们突围逃走,刘黑闼更在范愿、曹湛、高雅贤支持下起兵反唐,他又被李建成和众妃向李渊分进谗言,说他眷念与你们的旧情,决心不足,令李渊大为震怒,三传诏迫他回长安述职解释,听说他如今正在回长安的路上。若我是李世民,索性率军回攻长安,以泄心头怨恨,你不仁我不义,父子兄弟又如何?”
许开山和辛娜娅听得脸脸相觑,既因烈瑕溜之夭夭震惊,更因可达志的出现手足无措。
徐子陵心中欣慰,段玉成终是本性善良的人,开始对许开山生出疑心。
大雪逐渐收减,四方景物清晰起来,就像寇仲此时的心境般,空旷无碍。
徐子陵目光紧锁,完全猜不到段玉成究竟是迷途知,还是仍要站在许开山一方。
顿顿又道:“据传刘黑闼和你们关系密切,是否确有其事?”
他多么希望能逃避这令人烦扰的一切,隐居在隔绝俗尘的人间净土,享受清风明月的宁静生活。
在与李世民的斗争上,他寇仲不断犯错,亦从中不断学习成长,到今夜此刻,他完全掌握李世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战略部署。至乎他以玄甲精兵冲阵破阵乱阵,两军未战,先除敌人粮道和穷追猛打的实战手法。
徐子陵道:“那我就告诉你,杀治水帮大龙头的绝无花假是大明尊教的人,这是可查证的事,为何贵教的人要瞒着你。至于狼盗之首就是它奇,你该认识它奇,晓得他是你们的人。我徐子陵言尽于此,你若执迷不悟,就凭你的剑来取回五采石吧。”
徐子陵一呆道:“刘黑闼的势力竟扩展得迅速至此?”
徐子陵收拾心情,淡喝道:“玉成你进来,听我说几句话,否则我就把五采石捏成碎粉。”
轮到段玉成躯体一震,在他生出疑惑的当儿,而他又非低智慧的人,加上他对辛娜娅的熟悉,自然听出辛娜娅言不由衷。
段玉成缓缓站起。
徐子陵淡淡道:“化了灰我也可把他认出来,何况只蒙着头脸。”
可达志目光落到阴显鹤身上,微笑道:“想不到阴兄会与子陵一道走,阴兄仍像龙泉时般不爱说话。”
段玉成双目射出凌厉神色,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没有说话。
徐子陵苦笑道:“这是个难以解开的死结,他们对五采石绝不肯罢休,早晚会追上来。唉!”
江都的陷落是早晚间的事,李子通败亡,沈法兴当难自保,那时辅公佑只余待宰的份儿,长江的控河权将入他患仲之手,萧铣势穷为医下,再难有任何作为。
可达志道:“为免有漏网之鱼,我和阴兄在一旁监视,到时必可教他们大吃一惊,措手不及。”言罢与明显鹤从破窗离开。
徐子陵道:“他想抢我身上的五采石,与许开山、辛娅娜和段玉成蒙着头脸偷袭我们,所以我和显鹤须连夜离开汉中,碰巧遇上你,冥冥中似真的有主宰,或者是宋金刚仍命未该绝。”
又左右顾盼,道:“你的朋友都到那里去了?”
为天下万民的幸福,为他对师妃暄的爱,他下定决心,务要排除万难,把眼前的局势扭转过来,即使他徒劳无功,总是曾尽力而为,既无愧于心,亦没有辜负师妃暄的期望。
徐子陵霍地立起,冷然道:“为敌为友,玉成给我句话。”
徐子陵很想问他你们突厥人是否准备大举南侵,终没有说出口。
可达志道:“尚有一事,是高丽王正式向李渊投碟,说高丽第一高手‘奕剑大师’傅采林将代表高丽,到长安与李渊见面,顺道见识中原的武学,看来他是有意挑战宁道奇又或宋缺,以振高丽威名,若他真能获胜,比打赢一场硬仗更收震慑之效。”
徐子陵明白与他虽未至于正面冲突,终是敌对的立场,可达志肯说这句话,非常难得。点头表示应允。
自在成都重逢师妃暄后,他的心神没法安定下来,与伏蹇和阴显鹤的两席话,使他认识到中土即将来临的大灾祸,而解决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则再无另一个机会。
徐子陵哈哈一笑,唱出去道:“大尊若你甩开罩头布而非是我认识的许开山,我立即把五采石无条件送给你。”
从没有一刻,他更感到胜券稳操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