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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庭道:“的确没有,包扎伤口,都由她的侍婢去做。事实上她从没有向我表示爱意,永远是那么冷冷淡淡的,但其中又包含着无限温柔,无微不至的关怀。事后回想起来,尤令人肝肠欲断。”
连一向事事乐观的龙鹰也感无话可说,风过庭更是脸似死灰,两唇颤抖,双目杀机闪闪。
龙鹰神态古怪的立在屋外,向他们摊开手,表示无奈,又连续打出手势。第一个手势,以两手在自己胸口比拟出女性胸脯的形状,表示屋内的人是个女的。另一手势则表示点子非常厉害。最后的手势是着两人不用下马,一切由他应付。
三骑一鹰,日夜兼程的朝洱海区赶去。
风过庭道:“族长见我回来,将她的一封遗书连着玉针交给我。遗书上没有上下款,只有‘期诸来世’四个汉字。自此鹰儿便跟着我。”探手以指尖轻梳神鹰背部的羽毛。
以龙鹰的灵动,要到这么不到三丈的距离,方察觉有人藏在泥石屋内,凭自己的功力,却是一无所觉。只此便可看出暗伏土石屋内者的高明。
万仞雨道:“她既是通灵的人,大可透过卜筮,预知公子会浪子回头,何用出此绝策,了结自己的生命?”
洱滇区又多沼泽瘴气,一不小心,误闯瘴气弥漫的险域,一队军队可亡没过半,更添征讨的困难。
龙鹰拍腿道:“此正为关键所在,正因她是通灵的人,所以从开始已知此生与公子无缘,只能期诸来世。”
万仞雨沉声道:“开溜还是留下来?”
风过庭垂首道:“她曾多次向我说,有秘法可在三天内制造出一种叫‘梦乡’的剧毒,服食后,身体变得麻木,失去所有感觉,再没有重量,只剩下逐渐模糊的意识,在呼出最后一口气前,忘忧无虑,如若进入梦乡,因此而得名。”
急赶五十里路后,三人在一处山头休息。洱海已在百里之内。
女子道:“你们三个人个个长得蛇头鼠目,面目可憎,怎看都不像好人,本姑娘怎知给你们诓出来后,会否三个打一个,人多欺人少?”
龙鹰终弄清楚她不脱蛮女本色,根本是蛮不讲理,有她说没你说的,不知好气还是好笑。道。“现在试清楚了,姑娘何不出来一见,大家看看有没有可合作的地方?”
龙鹰道:“我们不要净往此处去想,天行天理,地有地数,千变万变,仍逃不出卦理卦气、阴阳五行。世上恐怕没有一种占卜之术,可算出一对男女此生有缘无缘之事,那是只有老天爷清楚。以我懂得的测字为例,只可就一事占算,眉月纵懂占卜,亦只可就眼前姻缘起卜,而没可能包括一生的情缘。”
三人坐在山头高处,遥观洱海的方向。丘峦在前方七、八里处,被平缓的山野和平原替代,夕阳斜射下,茫茫大地无尽地延展,直至天际的极限。
风过庭道:“你想说甚么?”
问风过庭道:“你和她有过身体触碰吗?”
女子道:“你那么挡在门口,教我如何出来?”
龙鹰道:“公子真是患得患失!是来自关心则乱的道理,爱是无条件的,可以不顾一切地做出牺牲,何况眉月是通灵的人,兼具女性敏锐的触觉,说不定已清楚掌握到公子的心。”
云南又称南中,早在春秋战国时,南方的楚人便经略南中,此后每逢战乱,均有大批汉人迁入南中避乱,他们与当地的土著通婚融混,逐渐形成洱滇区多种族和多部落的情况。所谓乌蛮和白蛮,只是一个权宜的泛称,并非两个种族。真正的情况,正如横空牧野所描述的,各包括了以百计的不同部落和种族,除乌蛮和白蛮外,还有金齿、黑齿、茫、朴子、么些、和、望、寻传、施、顺、裸形等族,由于各据山川河谷,不相统属,文化发展不平衡,风俗习惯有异,令洱滇区的形势更趋复杂。
万仞雨喝道:“没人挡着门口哩!请姑娘出来一见。”
龙鹰摇头苦笑,一副受够了的模样,往万仞雨和风过庭走回来。
龙鹰跃登雪儿之背,向两人继续苦笑。
纵然在如此恶劣的心情下,她的声音仍具有直钻进骨髓去的动人感染力,宛如在漆黑里从火石溅出来的点点火星,使人感到绝对暗黑里的光明。
今次轮到万仞雨和风过庭容色大变,风过庭更褪得没半点血色留下来。
他们都心似铅坠,最害怕的事,可能正在发生中。
既然仍有活人,再生的眉月说不定能避过此劫。问题只在如何去寻找她,虽没有了以前逐个营帐去找的方便,但怎都尚存一线希望。
万仞雨苦思片刻,摇头道:“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这种事你比我在行。”
龙鹰呼出一口气,道:“我的猜想合情合理,即使眉月是不可碰触,不容与人婚娶的神巫,却大可与公子来个私奔,解决所有难题。但据公子所言,她对自己非常克制,从不向公子表露爱慕之意,保持距离,如此便是耐人寻味了。”
风过庭道:“理该如此。”
她的白蛮语有着字正腔圆的汉语味道,又带着土语的语调尾音,形成迷人的异国情调。他们既听得懂,又感新鲜迷人,纵是被骂,仍大感窝心。
龙鹰看看风过庭,又看看他肩上的鹰儿,转向万仞雨道:“我们终弄清楚公子伤心往事的来龙去脉,万爷有何看法?”
姚州都督府是大周朝在洱滇区最前哨的基地,且还是近几年在吐蕃退兵后重开,军力薄弱,比对起六诏的强大,只有象征性的意义,而纵然大周军兵力强大,对上骁勇善战的乌蛮人,据以往的经验。仍是猛虎不及地头虫,输多赢少。
龙鹰道:“万爷所言极是。你奶奶的,我们立即昼夜不停的赶往大理去,找遍该区十六岁以下的小姑娘,保证事情轻易至令你不敢相信。”
数百所房子,草原上以千计的营帐,全化为只冒着黑烟的焦炭残屑,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于市集中心处,堆积着叠起如山高的焦尸,可知凶残的敌人,将被杀的白蛮人尸体,集中到这里放火焚烧。
两人说不出话来。
风过庭双目射出热烈神色,恨不得背生双翼,直飞往洱西平原去。
风过庭道:“当时我像听到个晴天霹雳,整个人虚脱了似的,飘飘荡荡,纵然族长要杀我,怕亦忘掉反抗,哪还晓得族长的神态或反应?”
在这个使人不忍卒睹、被无情战火摧毁了的灾劫现场,此起突然而来的事件,加上龙鹰无声的手势,不知为何,竟令风过庭和万仞雨生出死灰复燃般的希望。
三人从没想过,美丽的洱西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所有的希望和憧憬,当亲眼目睹眼前残酷的现实时,已化为乌有。
女子娇笑道:“算你说得有道理,本姑娘出来哩!”
龙鹰回复本色,哑然笑道:“姑娘真懂说笑,你的长短刃刚才招招夺命,全不留手,小弟没点斤两,已是一命呜呼,还敢来怪我使足力气。”
龙鹰叹道:“她从另一边窗溜掉了。”
万仞雨叹道:“不是你自己说出来,没人晓得你这么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