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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儿奉上热茶后,赶快退出厅堂。
汤公公道:“她对庭经的态度,影响了长宁对你的看法,如非碍着安乐,该早召庭经去为她诊症。”
这回轮到他担心符太,问道:“庭经如何就这方面劝皇上?”
符太道:“庭经是否该迁离禁中?”
符太睡至日上三竿方离开榻子,小敏儿悉心伺候,态度亲昵,却少了以前的一意引诱,眼内怨意不翼而飞。何况她并非独守空帏,而是睡在符太的怀抱里,前所未有的酣熟甜美,安然寻梦。
汤公公这才晓得说话没头没尾的,道:“今天早朝,皇上颁旨封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崔玄嗥五人为王,又藉尊崇功臣,免去他们的朝务,只令参加朔望的大朝会。如此封王岂非等于罢相,由今天开始,治权尽入武三思之手,兵权归于宗楚客,眞不欲观之!”
小敏儿讶道:“还以为大人早晓得了,所以给人家治病。”
想不到继小敏儿之后,他对眼前风烛残年、时日无多、权势虽大,但毫不快乐的老太监,动了眞情。
谈说间,汤公公来访。
符太大叫头痛。
又道:“皇上凭逼宫登上帝位,最害怕的,亦是被逼宫。今次皇上采纳娘娘和武三思架空五人之计,正是怕五人重施故技。架空是第一步,其他陆续而来。”
符太暗叫惭愧,因记不起自己乃神医,又想到天时、地利下,造就出小敏儿愈来愈难离开他的大小环境,即使开始时她只着眼于求存和功利,可是人与人的关系,尤在男女之间,是不可能持恒不变,就像自己对她,相信她亦有同样的情况。
汤公公沉声道:“吐蕃王赞普使人来向我们提亲。”
又道:“说不定他也会来找庭经,现时在宫内,重俊孤立无援,很可怜。”
汤公公现出个苦涩的表情,没答他,道:“现在还有件关系重大的事,与鹰爷有直接的牵连,皇上、皇后全考虑不到事情的关键性,以等闲之心视之。”
见符太瞪大眼睛,欣然道:“庭经想问公公是如何知道的?是因重俊和李多祚说话后,惶惑不安,到公公处来求助,请我为他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
汤公公道:“人人可以,独你不行。没有神医在旁戒备,皇上肯定睡不安寝。所以不论庭经如何开罪娘娘,惹毛安乐,皇上仍会维护你。别的不行,皇上在切身的问题上,非常有分寸。”
汤公公没好气的道:“皇上根本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皇后也不懂,懂得的如张柬之等
呆瞧着汤公公。
汤公公道:“有何不可,现在是皇上说了算,哪来规矩可言。”
小敏儿绮年玉貌、千娇百媚,尙可了解;可是对无亲无故的汤公公,竟也生出恻然之心,就连符太自己也不明白。
以符太的漠不关心,仍给吓了一跳,愕然道:“不会吧!任皇上如何昏庸,怕也不敢犯此弥天大忌。”
汤公公凑到他耳边,沙哑着道:“公公恐怕见不到西京哩!”
他听到老太监的心沉重地怦怦直跳,跳得很不均匀,可知国家的内忧外患,不但影响汤公公的精神、情绪,还直接打击他的健康。是心病,无药可救。
符太点头道:“我有大半个月未见过她。”
太医的身分有利也有害,好处在可登堂入室的在禁中探听消息,坏处是正因这个方便,成为可随传随到的另类男宠。武曌当年的其中一个男宠,便是太医,也数此君最快一命呜呼。
他是第一次为汤公公担心。于李显的集团,汤公公是唯一清流,明辨忠奸,一心一意为李显办事,忧大唐之忧。说来讽刺,李显集团内不乏自负才智之士,却惟独眼前的老太监,有此胸襟抱负。也是集团里最明白那混蛋的人,知他全无权力野心。
汤公公道:“不容易,但却非没法,公公瞧着办吧!”
符太顺口问道:“你以前有头痛症吗?为何不告诉我?”
人,压根儿不晓得吐蕃的使臣竟是来提亲,尙以为是一般礼节往来。遂被武三思只手遮天,怕鹰爷因之影响力大增,为一己之私,不但断然拒绝,可能还说了令人难堪的话,吐蕃使臣愤然而去。唉!西线多事了。”
符太有点害怕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可是汤公公总令他联想到胖公公,见汤公公这般失落,心里不好受,此类感受,在以前是没发生过的。
汤公公叹道:“如果不是时日无多,公公定告老还乡。”
符太吃早点时,小敏儿耳语道:“大人的手有股怪异的热力,透进小敏儿心里去,令小敏儿忘掉一切,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且不像以前般在半夜惊醒。像现在般,醒来后精神奕奕,头也不痛。”
符太忙起立恭送,陪他走出轩堂,下石阶前,汤公公止步道:“当是太子,还是太女一事尘埃落定,不论结果,安乐那丫头仍会来骚扰庭经,她少有对男人保持这么久的兴趣,确属异数。”
汤公公显然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个吐苦水的对象,不厌其详地解释道:“建立姻亲关系,是国与国间能否和睦共处、影响深远的盛事。昔日文成公主嫁予吐蕃之主,便带来我们和吐蕃长期的安定。当年武延秀往突厥迎娶凝艳,落得被羞辱而回的结果,便是我们和默啜关系的活指标。”
汤公公沉浸在自身的情绪里,没留心符太的反应,虽似瞧着符太,却眼神空洞,视而不见,悲叹道:“兵败如山倒,稍有智慧者,谁不求去,直至朝无良臣,国无猛将。”
符太从不懂安慰人,因认为是废话,想到令汤公公心烦的事多少与张柬之等有关,更不知可说些甚么。
符太讶道:“李多祚仍握禁军兵权,娘娘和武三思不怕他吗?”
假如给安乐看到她现在的动人模样,有何联想?韦后又怎么想?
汤公公喘了几口气,容色变得更苍白憔悴,搓揉胸口。
符太记起自己是丑神医,对此有无可推卸的责任,道:“身体要紧,让庭经先为公公诊症治病。”
符太道:“可以安排一个让庭经和皇上说密话的机会吗?”
看着马车开走后,正要返回轩堂,又有人来了,且像一阵疾风般赶至。
以符太对政事的无知,仍清楚大事不妙。
汤公公摇头叹息,心灰意冷的道:“公公见尽宫内稀奇古怪的事,有些事更无法说出口来,只希望可以永远忘记。庭经很快习惯的,习惯了再不当作一回事。”
符太暗忖自己比他更无求,因连大唐的兴衰亦不放在心上,视人生如游戏。提议道:“由鄙人出手又如何?”
汤公公皱眉道:“犯不着吧!庭经一向不理政事,忽然就这方面向皇上进言,会影响皇上与庭经得来不易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