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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开口时,古飘然却上前一步道:“我们的船只误入镇罪之地,就代表我们一定有罪?”
司狱官沉声道:“这个地方不存在什么误入。你以为本官是可以随意糊弄的傻子吗?”
我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古飘然这一句“误入”,等于是把我们全都给卖了。
我暗暗戒备的当口,古飘然却说道:“我们的确是根据海图进入此地。但是从古至今也没有因为寻宝给人定罪的事情吧?”
司狱官冷声道:“寻宝当然可以,但是得看你们是在找谁的宝藏。你们想取回先人的宝藏自然无罪,但是盗宝就该当场斩杀。”
古飘然对着司狱官打了一个手势——豆妈跟我说起谣门时,曾经告诉过我那个手势,手势的意思就是:我是门主。
那个司狱官却显然是没看出对方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我头上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糟了,这地方跟谣门半点关系都没有。古飘然证明不了我们在寻找先人留下的密藏,等着我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古飘然干咳了两声,道:“我们当然跟这里有关系。无常,该你了。”
血无常闪身走了出来,伸手拿出了地狱门的令牌。
司狱官看了一眼之后,脸色稍缓道:“还算有些关系。但是你并非主脉传人,你们究竟是怎么来的?”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难怪古飘然能说服血无常,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谣门密藏,而是地狱门留下的禁地。
我在一瞬之间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引来地狱门血无常的不是别人,就是古飘然自己。他把主意给打到了地狱门的身上,却没有直接找上地狱门,而是把我当成诱饵,引血无常上钩。
我们在海上被水鬼围困,并不是古飘然在试探什么卧底,而是故意要等血无常追上来。古飘然非常了解血无常的性格,所以故意激怒了对方,让血无常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
潜龙号在潮汐之间的那一次掉头更是神来之笔。血无常如果不想被潮汐吞没葬身海底,就只能跳到我们船上死中求活,古飘然把血无常带进禁地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血无常在看到耸立在海上的那些天柱时,就已经察觉到这里应该跟地狱门有所关联,否则,古飘然不可能轻易说服总体实力在他之上的血无常。他们肯定是瞒着我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里还有更为重要的一个人物——童小瑶。
童小瑶肯定是古飘然的棋子,没有哪个脑残的人能在江湖上活那么久。如果仔细回头去想,童小瑶每一次开口的时机都恰到好处,不仅分化了古飘然雇佣而来的几伙人之间的关系,还刚好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
尤其是她下船时质问古飘然的那番话,等于是凭空把自己给抛了出来。可偏偏就是这番话,反倒打消了我们对古飘然的大半怀疑。
我现在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古飘然为什么要拖到这个时候才出来向司狱官表明关系?
还有,他为什么要先向司狱官打出表明谣门弟子身份的手势,然后再让血无常亮出令牌?他这样做难道不是画蛇添足?
各种念头正在我脑中飞转的时候,古飘然却笑道:“吴先生,你是不是该把血魔之眼拿出来了?”
我转头看向古飘然时,后者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意思很清楚——我不拿血魔之眼出来,咱们就都得死在这里。拿不拿你看着办!
我强忍着一口怒气,亮出了戴在左手上的血魔之眼。对面的司狱官顿时一愣,下一刻就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他抓起了左手。我本能地想要出手之间,司狱官却旁若无人地端详起了我手上的戒指,我已经抬起来的手掌立刻改成了阻止叶烬动手的姿势。
叶烬瞬间收回了双拳,小心地退到我身边之后,司狱官才向我拱手道:“原来是主脉传人,失敬!”
我手上下意识地给他回礼,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第七水蓝把血魔之眼送给我时,我就觉得奇怪——第七水蓝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送给我一枚戒指,还对外宣称那是她的信物?
难道血魔之眼本来就不属于段云飞,而是第七水蓝的东西?第七水蓝不是半命道传人,而是一直隶属于地狱门?抛开第七水蓝的身份不论,真正让我觉得想不明白的是第七水蓝为什么要给我血魔之眼,难道她已经算到了我会来镇罪禁地?
司狱官退后几步才说道:“即便你是主脉传人,我也不能放你们出去。你们还是在这里慢慢服刑吧!”
这一下,不仅是我愣住了,就连古飘然的脸色也跟着一阵惨白:“阁下什么意思?”
司狱官郑重其事道:“按照禁地的规则,只有无罪之人才能进入天狱城。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罪气,在罪气消散之前,谁也不能进去。”
血无常忍不住问道:“罪气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消散?”
“这很难说。”司狱官摇头道,“也许几天,也许几年,也许你们不死就永远消散不了。”
按照术道的说法,但凡作奸犯科之人,身上都会带有罪气,除非他老老实实地接受了人间律法的处罚,罪气才能消散,否则,罪气就会像恶鬼缠身一样永无休止地附在那人身上。如果那人的气运能压过罪气倒还好些,一旦气运削弱,罪气就会凶猛反噬,那人的报应和霉运都会在罪气的牵引之下接踵而来,足能让他生不如死。
常言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江湖中人没有谁身上不带罪气,哪怕是因为行侠仗义杀人也一样就会被罪气缠身,更何况我和叶烬从出道以来就没干过了什么救人于为难的好事儿。
按照现在的律法,我和叶烬就算在沙滩坐成两副枯骨,都别想让罪气消除。
我正犹豫之间,古飘然却大声道:“请问阁下,何为罪?”
司狱官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触犯律法为罪。”
古飘然再进一步道:“那阁下怎么知道我们身上的罪气是来自于律法?”
我不由得向古飘然的身上看了过去。他这是准备输打赢要啊!
罪气来源并非只有触碰律法这一项。罪气最早不是来自律法,而是来自宗教。但是宗教中所说的罪,与律法之罪并不是一个概念。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就现在法律而言,非婚同居并不犯法,但是换到某个教派就是罪行;杀猪宰羊并不犯法,但是有些宗教视其为罪。
所以,人身上罪气的来源并不相同,消除罪气的方式也不一样。
司狱官冷声道:“侠以武犯禁。仅凭你们是江湖人这一点,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古飘然却哈哈大笑道:“我们是江湖人不假,可是我们头上的罪气,有多少算在律法当中,又有多少该并入教门之内,阁下分得清吗?如果你分不清楚,那就不要说什么让我们在这里服刑消罪。因为,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古飘然振臂一呼,他的手下顿时齐声应和。几十人同时怒吼,倒也增加了不小的声势。
司狱官冷笑道:“你以为有这点伎俩就能难住本官?本官今天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司狱官说话之间轻轻一挥袍袖,我耳边顿时传来一阵像是牢门开启似的声响。司狱官不等我发问就转身向远处走了过去:“跟我走,大堂当中的定罪宝鉴足够让你们低头认罪了。没到大堂之前就主动认罪伏法的,本官可以酌情轻判,否则,就是罪加一等,本官决不轻饶,哪怕主脉传人也是一样。”
古飘然第一个跟着司狱官大步走出了牢房。我赶紧从后面追了几步,追到了古飘然身侧,用内力传音道:“你特么搞什么鬼?”
古飘然微笑着向我传音道:“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不会真相大白。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怎么从刑魁手里保住性命。你不会想尝尝被活活剥掉人皮是什么滋味吧?”
司狱官忽然厉声道:“不许交头接耳!本官劝你们最好不要打半路逃跑的主意,镇罪禁地当中的八百狱卒足够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谁想以身试法,大可以逃出去试试。”
司狱官显然是以为我们之间传音是为了密谋逃跑,可我却没法去跟司狱官解释什么,只能狠狠瞪了古飘然一眼,跟他错开身形落到了队伍后面。
从我离开牢房就一直在观察古飘然的动静,直到现在,他还是显得气定神闲。难道他真有避开鬼神探查的本事?还是说,他是故意让司狱官带我们去所谓的“大堂”?
我虽然早就知道古飘然诡计多端、谣门手段变幻莫测,可是在没有任何参考的情况之下,我没法推断古飘然究竟想做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地跟着他的思路前进。这种感觉不仅非常糟糕,也让我觉得异常危险。
我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血无常,后者也正好向我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