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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雷穴之中,赵无咎惨遭雷齑,只能疯狂提升【肉太岁】天赋来渡劫。
北邙山间,以轻薄公子薛承誉为首的薛家人,他们遭遇的境况也着实不怎么好受。
就在其紧赶慢赶地下山途中,一阵烈风突然从东北方向压至,风助火势,山火眨眼间便遍及北邙南麓。
北邙古道周围的荒草纷纷被点燃,薛承誉胯下那匹善走山道的乌蒙健马,马尾的长毛都被火燎焦了。
薛承誉那身紫色的袍服,因为落上了烟灰,再加上汗水的浸润,所以变得黑不溜秋,污渍一块粘着一块。
薛府洗衣妇,估计要费上不少皂角和榆皮,才能将其重新浆洗干净。
当然,以轻薄公子的奢华喜好,更有可能的则是他之后都不会再穿这件紫服。
“再加把劲儿,快出北邙山口了。”
马背上,薛承誉踩着马镫微微站起,举鞭遥指远处两棵如同对立门柱似的迎客老松树,兴奋道。
说完,他便大咧咧地用这紫袍的衣袖,在自己泛着浮油和汗水的额头抹了一抹,擦掉了那混杂烟尘的污痕。
他们一行人脸上都蒙着用水打湿的青巾,这本来是为了遮掩面容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减少烟尘进入口鼻的“法宝”。
真可谓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
“大师,可愿助我?”
宁人坊内,那烂陀寺后精舍之中,一僧祗一凡俗,一胡一汉,两人盘膝于蒲团之上,跏趺而对坐。
说话的是那个中原人,其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一身素衣,足蹬平履,头上的发髻也只是用一根槐木的发簪束着,简朴异常。
而与其对坐的胡人僧祗,年纪大约二十上下,面容黧黑,头上留着寸许长的拳拳卷发,身上穿着件百纳袈裟。
只不过,这些布条并非普通的粗布,而尽是将一些绫罗绸缎裁剪得出碎布条,再拼凑在一起缝制成的。
而且,这袈裟上面还缀着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玛瑙之类的佛宝,珠光宝气,气派非常。
“郑国舅,小僧只是一名在这那烂陀寺挂单的僧人,实在当不得此大任,不如您去那西明寺里请善无畏大师来帮手一助?”
别看这个僧人是个胡人,可他一口洛京官话说得字正腔圆,闭上眼睛,根本听不出这话是由一域外之人口中说出的。
如果,再考虑到他仅仅是来了洛京不到三个月,此人学习的能力之强、智慧之通达,由此便可见一斑。
而听了他的推脱之言,被称为“国舅”的郑姓男子也不气恼,只是施施然从自己衣袖口袋之中取出一沓文书。
“宁人坊里十几间佛寺的庄严国土,足足占了坊内四分之一的土地。剩下还有广厦数百,皆是一些崇佛善信的家宅,且个个家中都有一些余财……”
说话间,这位郑国舅便将手中文书一张张排开,平铺在他和那僧人之间的竹席之上,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
“……我家中供奉着一位名为‘高图澄’的先生,之前就与我屡屡提起过大师,对您的佛法造诣十分倾慕,自愧弗如。
不过,他也说了,大师您确实是因为刚刚履足中土,所以才威名不彰,显得不如那位十几年前就洛京城里宣扬佛法的善无畏大师,又或者几十年前从西域归来玄藏大师几师徒那般名声煊赫。
鄙人不才,愿助大师一臂之力,行那大布施善举,一举名震洛京。”
他说的“布施”,为密宗一修行之法,简而言之就是捐钱捐物。
僧人辩经成功,请其他僧众饮食或者馈赠些实物,可以叫“布施”。
而善信捐赠一粥一粟,一匹布,造一些佛像、铜钟,也可以被称为“布施”。
只不过,不是所有的“布施”都能叫做“大布施”,大布施需要有特定的规格。
最早大布施的说法来自于前朝。
在三百多年前,前朝甚至有过不止一个天子,搞什么舍身入佛寺,然后让朝廷花钱数以亿计为天子赎买罪身的荒唐之举。(注释:梁武帝萧衍真这么干过,数字“亿”也是史书上的白纸黑字。)
这种抽象行为就叫做大布施。
而大周不似前朝,立国之时的前几任圣人天子甚至都刻意打压过佛道,以发放度牒的形式控制出家者的人数。
当然,随着天下承平日久,朝廷对佛道自上而下的打压也渐渐废驰,可最起码大周的圣人天子们不会花数亿铜钱为自己搞一次大布施,祈求福报的力量。
自大周朝国祚肇始,大布施的含金量也一降再降,可即便如此,因为前朝皇帝开的那个“好头”,大布施一场再低、再低,也得花费十数万贯钱。
怎么说呢?
就像之前提过的那个家资巨富,都能够结交到泽王李生金的胡人商贾索元礼,他如果想要大布施一次以求福报,那么把他家里余钱都拿出来,再变卖一些丰都市集里的店铺之类的家产,那他估计应该就能在不借贷的情况下堪堪进行一次大布施。
然而,这位郑国舅却将大布施说得云淡风轻,甚至挥手间就完成了布施的举动。
因为他摆出来的那一排文书,正是他要布施的东西——都是宁人坊里的地契,上面的房产都在那烂陀寺周边,如果加起来,总面积应该能有宁人坊的四分之一大小!
要知道,宁人坊的房子土地可不像赵无咎之前在履道坊买的靠角落的院子,在此地居住的都是一些富户,房屋可以称“宅”,至少是两到三进的雕梁画栋的院子,就算不要家具摆设,一套也至少需要千贯银钱!
看到了这些地契,那僧人双手合十,嘴角噙着微笑,对眼前的郑国舅施礼道:“唯精唯诚,可渡弱水 。施主的心愿如此赤诚,无远弗届,佛陀菩萨亦是当允。”
说完场面话,他便从袈裟地下取出一个小小的三足香炉,放到自己和郑国舅眼前,正好压在一张地契上面。
接着,他本无一物的手中就多出三根清香,轻轻一弹指,这三根清香就插进了香炉并且随即点燃,升起了袅袅青烟。
最后,这个胡僧便闭上双眸,口中喃喃道出一句偈语:
“本来无一物,薰风三两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