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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成江对此很好奇,挑了挑眉:“想做什么?”
纪砚尘也不打算瞒他:“今年北边战事稍缓,年节时韩家大抵是要入京述职的,届时沈家舅舅也要回来了。”
沈太师一共四个儿女,沈皇后排行第三,沈大郎这些年入朝为官,为人清正,因着沈太师的身份,又因为是世家,在朝堂上也算是吃得开。
沈四郎是个自由的性子,及冠后便离家历练,这些年四处游历,是与沈家联系最少的一位。
至于沈二郎,他从小不喜弄文舞墨,十五岁便投身军中,二十五岁那年被任命为中州指挥使,统领冀北之后的中州防线,因为处在西北中间,这些年打仗时时常西北两边来回跑,大大小小也立过不少战功。
当初纪砚尘被逼着西下,有一部分心思也是想想办法与沈二郎取得联系。
虽然他与沈家闹得不愉快,但沈家总不至于看着他就这么被人算计致死。
也是后来和贺成江有了关联,他才打消了要去找沈二郎的心思。
贺成江这段时间在郢都也不是白待的。
他基本已经了解了京中各方势力的布局,闻言忍不住道:“你与沈家不是不睦?”
“但他们终究是我母家。”纪砚尘淡淡道,“在世家眼中,沈家天生就是偏向我的,哪怕我什么也不做,沈家与世家的隔阂也不会减弱。”
贺成江闻言,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纪砚尘看他,眉毛微微上扬,无声询问。
“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贺成江问。
他说的是当年纪砚尘针对世家,将与沈家的关系搅得一团乱的事。
按理说,纪砚尘从小被带在先帝身边教养,学的是帝王权谋与制衡,他该知道自己当初那么偏激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从贺成江了解到的那些,纪砚尘那时就像是疯了似的,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与世家为敌。
这举动实在蹊跷。
纪砚尘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眼神深了深,看着前方,但目光没落在贺成江身上,反而像是在看着他身后的虚空,不知回忆起了什么。
“当年……”纪砚尘慢慢道,“是我蠢。”
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愚蠢,握着茶杯的手却收紧,削瘦的手背上凸起一条条紧绷的青筋。
贺成江见状,将他手里的茶杯拿走,拉住了他冰凉的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扫过那些青筋,似要将它们抚平,也要借此抚平纪砚尘心中的疙瘩。
他温和下来,声音低沉中带着纵容:“你不想说就不说,没事的。”
纪砚尘回过神,牵了牵嘴角:
“这没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若不是襄州的事情,我也不会清醒过来。”
贺成江手收紧了几分,低着头眉头蹙起:
“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我下次得找方老问问,等到了冬天还是这样可不行。”
他是故意在转移话题,不想纪砚尘提起伤心事。
纪砚尘也顺着他,微微收紧手与他交握,满不在乎:“这没什么,我不冷。”
贺成江不赞同,两只手合拢,像是要将自己身上的温度渡给他:“我觉得你冷。”
纪砚尘哭笑不得,又觉心中柔软,眼波流转间似带着醉人的挑拨:
“你身上是暖和的不就行了。”
贺成江一顿,眯起眼睛看他,似是要瞧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纪砚尘没给他时间反应,收回了手,原本苍白的手背因为贺成江的动作而多了几分血色。
“冬狩之前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严魏庭那边你要派人盯紧些。此人商人本性,当初在凉上做得出背叛的事,今日在郢都也难免不会。”
“知道。”贺成江颔首。
当初严魏庭的反水可是差点把他和纪砚尘一起坑了。有了前车之鉴,他怎么可能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
两人没在茶楼坐多久。
贺成江先一步带着人离开,留下纪砚尘独自一人坐在包厢里发呆。
贺成江今天的问题让他想起了很多事。
当初先帝突发急症,没办法等到他成长到足够服众的年纪,只能临死时颁布诏令让安帝承袭皇位,为了护住他还特地加了旨意封他为太子,非谋逆大罪不可废除。
这道旨意将他在无数虎视眈眈的人中护住。
让一些本来就对他不满的人心生忌惮。
这些年安帝不止一次动过废除太子的心思,但都因为那道旨意压了下来,捏着鼻子将他这个儿子认下来。
可先帝也知道一道旨意挡不住人的贪欲和恶念,也没办法真的将他护住。
少有人知晓,当年先帝除了下过旨外,还曾留给他一些东西——监察院便是其中之一。
包厢木门忽然嘎吱一声被打开。
纪砚尘的思绪被打断,朝门口看去。
身形高挑的男人站在门口,对里面的太子挑了挑眉,露出一个阴鸷中有些病态的笑容:“殿下,许久不见了。”
“……曲云回。”
曲云回大步走入屋内,毫不客气地在桌前坐下,也不问纪砚尘便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年不见,殿下看着削瘦了很多。”曲云回垂眼看着茶汤渐渐斟满,嘴角的笑意有种阴森的感觉。
“你来做什么?”纪砚尘皱起眉。
从当年将监察院拱手让人后,纪砚尘就再也没见过曲云回,没想到他会在今天这种时候出现。
“听说殿下这一年在外面受了很多苦。”曲云回想了想,慢慢道,“今天特意来看看您。……嗯,这皮包骨头的样子,看来传言不错。”
他像是很愉悦,微微眯起了眼睛。
纪砚尘没说话,捏着茶杯的手骨节犯青。
“殿下可知,上次二皇子的事后,陛下重启了监察院。”曲云回似笑非笑的看着纪砚尘的反应,“他还说,要本督悄悄将你处理干净呢。”
纪砚尘沉默着,但肉眼可见的手指轻轻发起抖来。
过了许久,他才稳住开口:“所以呢,你今天来这里是准备杀孤的?”
“怎么会。”曲云回撑着头,“陛下只让本督查二皇子遇刺之事,只要这件事和殿下没关系,本督自然不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