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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女汪氏拜见太后娘娘!”她恭敬异常地行了跪拜之礼。
没有通报,也没有任何嘈杂的声响,可是长安宫的主人,曾经的胡皇后,如今的静慈仙师她却是如此的警醒,立即辨出了来人。
“汪氏梦涵,你知罪吗?”透窗而入的朝阳斜射在若微的身后,仿佛周身笼罩在流光焕彩中有种与生俱来的华贵气度,脸上神色忽明忽暗,从她的眸中任谁也猜不透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正统八年十一月,一场漫天飞舞的大雪飘然而至,将整座紫禁城装点的异常圣洁。
“你不想入宫?不想成为皇妃?”若微心底是深深的遗憾和惋惜。
这就是太后吗?
她摇了摇头,这一次仿佛真的露出及笈少女的稚气与洒脱,她老老实实,开口便是“不知”二字。
在西苑长乐宫温室中,太后孙若微坐在矮榻上怀里抱着一个用大红地云凤织金妆花缎包裹着的襁褓,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轻轻摇着,眼中倾泻而出的是满目的柔情,面上是徐徐的笑容。
在热热闹闹地办完了皇帝大婚典礼之后,仁宗皇后、宣宗之母,英宗之祖母,被尊为太皇太后的张氏终于如愿以偿,带着对四世同堂美梦的期冀与稍许的遗憾,于正统七年十月崩逝。
“薛恒不好吗?”若微从炕桌上的描金高脚钵里盛了一碗加了山楂丝玫瑰酱杏花蜂蜜精心调制而成的杏仁豆腐递给常德。
十一月,帝上尊谥曰“诚孝恭肃明德弘仁顺天启圣昭皇后”。
若微点了点头,二十年前在嘉兴公主的及笈礼宴上,当年还是太子妃的张氏就在御花园宴请京城名媛,并令她们各自展才,从而令观景亭中的诸皇子选妃。那时汪梦涵的母亲,兵部尚书方宾之女方子衿就是这样的一副傲骨,不媚不娇,不舞不歌挨到最后,还是在若微和嘉兴公主的助阵下才勉强为之,就是为了逃离被选入宫的命运。
“你入宫前,你娘可是对你说过什么?”若微问。
可是拒绝的心境却没有变。
“奴婢知道。全都准备妥了,只是听说静慈仙师自太皇太后过世以后,这精神是越发不济了。除了顺德公主入宫探视的时候能好些,平日里总是颠三倒四的,胃口也不好,睡的也不安稳。入冬之后更是隔三差五的传御医,这汤药吃了多少副可总也不见好。”湘汀说到此处稍稍一顿,欲言又止。
湘汀领着侍女端着各式的茶点步入室内,一面叫人把精致的杯碗盘碟放在炕桌上,一面笑道:“长公主自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记得当时在咱们皇太孙府,长公主刚降生那会儿,咱们太后和先皇为了争着想多抱您一会儿,还吵着闹着赌气好几日没说话呢!”
若微面露苦涩,“于国她是太皇太后,于家她是皇上的嫡亲祖母。这个主她当得,也确该她来定夺。母后如今只盼着这钱氏慧敏通达,这才是祁镇的福气。”
若微的目光再次投在她的身上,她从袖中甩出一个小物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掉在汪梦涵的面前。
“当然!”胡善祥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凄苦无边,她对上孙太后的眼睛冷冷笑道:“你如今高高在上主宰一切,自然可以不必挂怀。可是我的呢?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
“你喊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胡善祥眼中闪过一道凌力的光,她喝斥道:“不知死的奴才!用不找你来提醒。这普天之下,皇宫内外,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我是静慈仙师,我是废后。”
长安宫依如过去数十年的冷清与肃穆,整座宫殿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声响,侍女们靠在门后的棉帘下打着瞌睡,连孙太后她们进入都未曾发觉。
“汪氏?”常德公主立即坐了起来,眼睛里放出熠熠的神采,“听出这次选女当中就她文采出众,人长的好又精通音律,母后召她来做什么?”
除了正统十年孙太后传懿旨册封汪氏为郕王妃并回宫为其主婚以外,在整个正统年间,她几乎是深居简处与世相隔。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常德公主从桌上拿起一块千层翡翠云片糕,一面嚼着一面说道,“母后还真是神机妙算!当初给顺德姐姐找了石璟那样一个耿直孔武的附马,还记得出嫁前她哭天喊地说母后害她,可是如今夫妻恩爱,接二连三的传来喜讯。前儿在东华门外遇到了,她竟然停车给我让行。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想不到这千年难遇的暴躁性子竟让武将出身的石附马把她降住了,连带着性情也好多了!”
“回去见到你娘,就说宫中的故人问她安好!”若微仿佛真的倦了,她倚在靠枕上闭上了眼睛。
“你,还耿耿于怀吗?”孙太后亲自挽起床边的幔帐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苍老的容颜,孙太后突然觉得一切都过去了,相逢一笑抿恩仇,曾经的一切如同过眼云烟,真的都过去了。
迁入仁寿宫的孙太后站在临溪亭上,远眺着被白雪覆盖的高大宫殿和如同琼枝一般的树木,呼吸着带着丝丝梅花淡香的新鲜气息,满眼凝华积素如同置身在一个琉璃世界中,心情是难得的宁静与舒适。
目光中闪过的怨与恨依旧是那样强烈,她丝毫没有下床请安行礼的意思。孙太后不以为然,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榻上的她,她老了,额头、下巴和眼角边上的皱纹是那样清晰。
“请太后开恩!”汪梦涵面色微变,终于弯下身子以头触地,像在乞求又透着骨子里的倔强,“民女不愿入宫!”
“可惜馨儿自己不喂养!”若微扫了一眼常德公主,目光紧盯着湘汀一直见她走到东阁唤来乳母,侍女们放下锦帘,乳母开始给孩子喂奶这才回过神来。
坐在她下首歪倚在厚厚的靠枕上吃着樱桃的常德公主忍不住撒娇道:“母后,这个小奶娃有什么好?眼睛随她爹爹那般小的像一条缝儿,皮肤也不白,丑丑皱皱的,哪里有馨儿长的好,馨儿小时候也没见您怎么抱过。现在却这样爱不释手的,真没见过太后抱小孩儿的。”
“如何又自称民女了呢?”若微身子向后微微一靠,仿佛有些倦了,“你是太皇太后命人从十三省选送的秀女中,经过层层遴选脱颖而出的名门淑女,更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若不是偶然突发的一场大病怎么会与后位失之交臂?如今你已大好,这皇妃之位自是推不掉的!”
正统五年,常德公主下嫁阳武候幼子薛桓。
若微怀里的小家伙哼哼叽叽哭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不像是尿了。湘汀立即上前接了过去,“是饿了吧,咱们的小郡主可能吃了。”
若微听了浅笑连连,隔着桌子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常德公主的额头,“傻孩子,你的性子是外柔内刚,嫉恶如仇,爱憎分明。若非一个文治武功兼修,琴棋书画刀箭俱全又儒雅出尘的人,能入的了你的眼吗?再说,母后为何选他?你还不明白吗?”
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
她低吟的竟会是这首《怨歌行》?若微不禁黯然神伤,她以手托腮靠在引枕上,秀眉微拧,落漠的眼神儿中不禁有些游离。看来是自己多事了,原想着让这个灵秀慧敏的汪梦涵入宫为妃伴在祁镇左右,一来在太皇太后与钱皇后两代女主联手的内宫中为自己添一个助力,二来是真的看好她的人才,这样的人伴在祁镇身旁,她这个做母后的才能放心。
孙太后望着她的背影,她想劝却无从劝起,什么叫执迷不悟如今才算真正领教。
“咦?你今儿怎么没戴那顶十二龙九凤的金冠?还有皇后的礼服呢?”她痴痴的,眼神儿中有些迷离,突然闪过一道精光,竟拍手笑道:“是了,皇上死了,你早就不是皇后了。现在的皇后姓钱,你是太后,那金冠凤袍你也没穿几年吧?”
“太后尚未降罪,民女不敢!”她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惶,又一次低下了头。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湘汀颌首而立,悄悄上前掏出袖中的锦帕,为她拂去落在风帽上的飘雪,低声劝道:“娘娘,这外面天寒地冻的,站一会儿就好,可不敢久留。前晌儿皇上特意差人吩咐御膳房为娘娘备下了汤锅,还有新鲜的鹿肉、狍子肉……子,常德公主和小殿下怕是也进宫了,说是要和娘娘一起吃顿团圆饭呢!”
若微紧盯着她的眸子,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这样的女子这般的灵俐爽快,她着实喜欢,可是她又不能表露出来,于是刻意板起面孔问道:“那你自然也知道本宫召你来所为何事?”
说罢,她再次以头触地,不停地叩首。
“你的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没有人害你。相反,因为你,有人死的很惨,很无辜。”孙太后望着不远处静静吐露着香烟的炉鼎,怔怔地有些出神儿。她又想起了紫烟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想起了司音、司棋。想到这儿,若微的心又渐渐硬了起来,对于床上那个人她收起了最后一点儿怜悯之心。
常德面上越来越红,嘟着嘴说道,“不说这个了,反正嫁也嫁了。如今最紧要的是祁镇的婚事。母后,此次皇祖母下懿旨为祁镇选后,从地方官员上报的名单到礼部择人筛选直至宫监复选到最终的殿前御选,从始至终,您怎么一点儿也不上心呢?”
“是!”她再不讳言,坦然相告。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常德公主看着自己的母后先是怔了怔神儿,随即恍然明白这里面的玄妙,便悄无声息的笑了,“母后难道是想后发制人?想以那汪氏为伏兵?”
二十年过去了,拒绝的方式变了,变的更隐晦,更内敛了。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于是便将后宫事务交给英宗皇后钱氏主理,又正式归政于帝,从此幼龄登基的朱祁镇终于开始独掌朝纲的真正意义上的帝王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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