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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未开口的耶律菩萨奴慢慢抬眼望向展昭，冷冰冰道：“既然来了我大辽，自然是要依我大辽的规矩。我辽人以骑猎为生，那一日缺得了刀、箭，莫非你是徒有虚名，生怕现丑不成？”
莫研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人对展昭厉声道，语气中的森寒任是谁都听得出来，更别提那人看向展昭的眼神——透着明显的厌恶和鄙夷。
萧观音没料到赵渝如此爽快，倒也不惧，与她你一碗我一碗地连干了三碗，才抹抹嘴坐下，朝耶律洪基笑道：“姐姐酒量这么好，查刺哥哥你可是白担心了。”
“你细想想，”他道，“若当真想不出来，三日后我再告诉你。”
那刻，她的无名火腾地蹿上来。莫研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保护她，而只是拿她当个幌子，为得只是能和展昭在一起。
展昭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莫研挠挠耳根，同情地望着她。感情之事，说不清道不明，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她又哪里会有法子让耶律洪基喜欢上公主。
莫研依言转入屏风后，略带疑问地望着赵渝：“公主找属下有事？”
也不懂得推辞或谢恩，莫研大大咧咧地坐下，探究问道：“公主，您是不是不舒服？”见赵渝精神倦乏，她第一反应便是，多半是酒席上那些肉吃坏肠胃了。
“展护卫，今日辛苦你了。”赵渝在屏风后道，声音倦倦的，带着些许低落。
“走，你也去盛一碗来吃。”展昭拉着她往升灶的地方走去，轻轻柔柔道，“咱们现在已身在辽国，你日后说话须得谨慎。”
“大哥！”莫研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按宋礼，在正式拜堂成亲之前，新郎新娘不得见面。耶律洪基虽是辽人，倒也十分守礼，仅在车下向豫国公主问安。赵渝原就心中忐忑，见来人是耶律洪基，愈发紧张起来。幸而耶律洪基并无半分逾礼之举，才使她渐渐安心。只是这耶律洪基究竟是何模样，她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声音颇为清亮，未免更加好奇此人长相。
连夜赶路，赵渝在驼车内虽可以歇息，但路途颠簸，加上心事重重，一夜未眠，自是十分倦乏。而莫研自当了捕快，常常在大半夜里巡街，倒也不觉得有多劳累。
“展昭告退。”
“公主果然是好酒量。”
侍女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含笑道：“殿下说了，按契丹风俗这是接风宴，但若是公主不便露面，也可在帐内歇息，派随行之人出席亦可。”
莫研深吸口气，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额头，用力点点头。
莫研紧张地瞅着他，见他眉宇轻愁拂之不去，猜度他心中所思，不由地愈发沮丧起来，见他似乎要说话，急急开口打断他：“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的，所以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莫研耸耸肩，萧观音在席上对耶律洪基甚是亲密，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是我找他询问至中京的路途，还有些陪嫁物品的安置之事。”
“多谢殿下。”
“可公主也要出席酒宴啊。”
莫研侧头探究地瞧着他，问道：“你是故意射偏的？”
“公主！”
依然是两盏孔明灯灭，一前一后。旁边另外一盏孔明灯内的烛火晃了晃，却未灭，灯也跟着晃得厉害。众人哗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时宴席毕，众人散去。
“当然愿意。”
他既如此说，萧观音自然不好再要求，若是他日喜事有变，虽是她心中所愿，但若要她来背这罪名可实在担不起。
这玩意可遇而不可求，一定价值不菲，莫研在心中替它估着价，对它的主人却不甚感兴趣。在她看来，这女子虽美，却也不过尔尔，尚及不上师姐宁望舒。
她笑着点点头：“咱们在一块，再久一点也没什么。”
尽管在意料之中，可听见她回答时，他还是暗自松了口气。
“唉……这个……就是……”她无可奈何，飞快道，“包大人说我的去留由你决定，你若答应的话，自会给我安排差事，到时修书告诉他既可。”
毡帐内，侍女仍在为赵渝梳妆，莫研探了探头，还是退了出来，靠在帐边看不远处来来往往的契丹人。盯了良久，突得看到方才那个契丹人与展昭从耶律洪基帐内出来，前者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后者沉静如水波澜不惊。
“展大哥！”
“可你不吃东西，展大哥会担心的。”她只好道。
“所以你得站她后面。”
“急着出来，忘了带上琵琶。”萧观音也有些遗憾，“查刺哥哥想听什么曲子，我回去再弹给你听。”她忽又一眼瞥见赵渝面前盘子里切得整整齐齐的肉，不由酸道：“查刺哥哥，这些肉是你切的？”
“耶律重光向来对大宋颇有微词，又与耶律洪基不合，所以此人你一定要当心，万不可有把柄让他抓住。”展昭低低叮嘱她道，“我们毕竟在他人地方，须得谨慎，万不可生事。”
“回去。”这人的声音透骨地冰冷。
“那等到了辽国安定下来，我们就成亲，可好？”
半晌，两把银刀在空中划出亮弧，同时收刀，盘中的肉从表面上看，却仍与未切时一模一样。
虽然迟钝了些，但莫研终还是明白了赵渝的心事，她自己满心欢喜地沉浸在与展昭的相许之中，自然明白情之为物，如何能容下第三个人。若是展昭喜欢上他人，或是要娶他人，自己又不知该如何伤心难过。
“我明白。”莫研点头，双手环胸，皱眉道，“不过这菩萨奴好像和我们宋人有仇一样，凶神恶煞的。既是来迎亲，和和气气的才好，怎么会让这么个人来呢？”
第三眼，她终于回忆起某些并不太愉快的事情，比如那个钱袋……
“为什么？”展昭奇道。
“殿下，公主不胜酒力，不如由展昭代饮。”展昭已起身替她挡道。
将肉先在姜醋碟中沾过，再送入口中时，腥膻之味已减去不少，总算是吃得下去了。赵渝连吃了几片，腹中被酒灼烧的难受渐渐缓解。
这借口编得甚是圆满，纵然赵渝压根连碰都不愿再碰桌上的肉，听了莫研的话，也应景地挟起一片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细细咀嚼，两人难能可贵地如此有默契。
“你下去歇着吧。”赵渝道。
而射箭的两人却面不改色，对于周遭的掌声赞叹声似乎充耳不闻，只各自又取了箭，搭上弓。
“他什么模样？”
“要比公主的肉再细薄些，我也慢慢品品。”赵渝面前的肉片已经是薄如丝绢，再薄如何可能，萧观音显然是存心为难她。
这话听得展昭大惊，几乎立时就要现身出去，却又看见她收剑回鞘，口中喃喃道：“不行不行，万一在脖子上划出血道道来可疼得很，再说把展大哥吓着也不好。”
展昭暗叹口气，抬眼正遇上莫研带着些许担忧的目光。她素知展昭性情平和，不喜与人争斗相较，他定然是不愿比试。加上她看见耶律菩萨奴撑在案面上双手，手掌宽大，指节突出，虎口处有厚茧，多半是位神箭手；而展昭素来用剑，极少用弓箭。两人相较量，展昭已先落了下风。
“公主，这位是我皇祖母家的萧观音，睿祥郡主。”耶律洪基向赵渝笑道，“我的小妹妹。”
帐内一片静默，能听见外间旷野上的风呼啸而过，灯火猛地晃了一下，差点熄灭，惊得赵渝猛得从榻上坐起来，与莫研四目相投。后者小脸煞白，显然也吓得不轻，保持着脑袋僵化的状态，眼珠子骨碌碌地在帐内转了几圈。
“我知道。”她点点头，笑道，“听说貔狸是辽国的特产，你到了那里可就有口福了。”
原来是在自言自语，展昭心中好笑，却又想听听她接下来还会说什么，便悄然隐在树后。
可从莫研身上，一派轻松自在，她快活的样子简直像是把契丹当成蓬莱仙岛。
酒席开始，众人落座。
“这几位皆是我大辽的好汉。”耶律洪基转头欲向赵渝解说，才发觉她早已将头别在一边，竟是一眼都未看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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