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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中多少城府,或许除了张效年和徐致深,旁人再不可能窥知。
甄朱接了钥匙,按照唐小姐给的地址,来到开滦胡同,找到房子,开门进去。
三生三世,于感情,这一辈子的她,原本应当更加谨慎,老练,得心应手。
……
男童垫着脚尖,细弱的被皮带勒出一道红痕的脖颈奋力往上仰着,直成鹅颈的样子,一边回头防备着巡警的驱赶,一边朝他卖力兜售,一口的卫嘴子。
……
她微笑道:“往后不要叫我太太了,叫我薛小姐。我搬走,跟徐先生已经说好的,他知道的。”
这个晚上,她躺在这间狭小出租屋里的硬木床上,在褪色的日本标布窗帘外漫进来的一道路灯的昏黄光照中,听着不时传入耳中的黄包车夫拉着车飞快跑过时发出的踢踏踢踏脚步声,失眠了半夜,到了下半夜,才合上眼睛,慢慢地睡了过去。
她聪明,勤奋,沟通顺畅,很快就熟悉了环境,上手极快。
这个女人,多少是有点让他着迷,前所未有,但他清醒的很,不管在床上怎么喜欢,下了床,他是不会允许她借着自己对她的好而胁迫自己的。
婚事不成的消息,自然还没有透漏出去。
他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唐小姐忙推脱:“你的屋子比我小,照理不用和我平摊,多少给点就好了。”
徐致深在门口停了片刻,走了进去,浴室出来,发梢还在不断地滴着水,滴到他敞着的睡袍衣襟和宽厚紧实的肩膀上,他习惯性地弯腰去拉床头柜的抽屉,手碰到把手,仿佛想起了什么,在空中停了一停。
他一下折断了夹在指间的那支香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包厢,命吃惊的列车员打开车门,从已经启动的火车里跃下站台,皮靴的靴底,落在了站台的水门汀地面之上。
只是他还不十分肯定,是否能有十足的把握。
……
即便没有那个搅乱了他生活的女人夹杂在中间,他也不会想当然地接受张效年抛来的这条橄榄枝——这不是橄榄枝,而是用来束缚他的绳索。
第二天的清早,她打开房门,脚步停了一停。
甄朱从信封上迈了过去, 德嫂在楼下,看见她从二楼提着只箱下来, 仿佛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过来问:“太太,你这是要去哪里?先生呢?”
但是她却把一切都搞砸了。是她自己搞砸的。
……
他望向此刻漆黑的铁门方向,眼前浮现出今早那个一直躺在地上的信封和那个提着只箱子、翘着小下巴,头也不回走出铁门的背影。
他竟然容忍了他的拒婚,不但没有加以打压,反而高调地提拔,委以重任。
最后王副官还小心地问他,要不要去将她接回来。
他现在非常需要自己的支持,至少,在打完南方之前,决不可能轻易和他翻脸,徐致深笃定这一点。
门口地上,放了个开口的信封, 里面露出一角,是张汇丰银行大面额的通存通兑单子。
甄朱解释说,她只是徐先生老家里的族人,能来看好病,就已经非常感激了,虽然徐先生十分慷慨,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再叨扰徐先生,所以决定搬出来做事。
而南陆这条船,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华丽。
张效年树敌无数,南陆系的外部强敌环伺,内部也早已一团散沙,军纪散漫,派系林立,内耗严重,看似表面风光,实则内里岌岌可危,如今还能维持局面,全是因为张效年还在,靠着多年的威望,勉力镇压。
好在现在的一元钱还是很值钱的,一个银元能买差不多三十斤的好大米,抠着点花,勒紧肚子,勉强应该也能撑些天。
他心狠手辣,也冷酷无情,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一向有自己的底线。
塘沽兵站的整顿,进行的十分顺利,现在已经进入尾声,兵站风气整肃,军容整齐,上令下达,一改从前散漫。之前的地方军现在被编成独立师团,吴老七将功补过后,也是为了做给人看,被提拔成旅长。他对徐致深是心服口服,曾放话,徐致深去哪里,他吴老七就跟去哪里。
三天后,张效年发布了一个命令,提拔徐致深为南陆军副司令。在发布这个军状后,又以国务院的名义,委任他为全权代表,陆军检阅使,派遣他去上海,督促沪督军交涉与江东收回港口的事项,加上徐致深另有别事,预计要在上海停留至少一两个月。
徐致深深深地吐出嘴里的最后一口香烟,把烟头丢到车外,驾车离去,身影渐渐模糊,和夜色彻底地融成了一片。
很长。
以女婿的身份,从此将自己彻底地打上张效年的标签,这对于他的野心来说,绝不是一件幸事。
那两块钱也快花完了,甄朱厚着脸皮向他提及预支部分薪水,道森并没多问什么,当时就答应了,支给了她十块钱,以她现在的花销,足以支撑到下月发薪水的日子了。
等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川西乡下,她自然就会明白,什么才是对她最为有利的选择。
天津港口河海交汇,从上世纪开埠以来,就成为北方最大的商贸中心,如今更是政客巨贾云集,论商业繁华,甚至超过北京,一大早,路上就已经不断出现商贩忙碌的身影。
但现在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甄朱就已经很满意了,非但没有失望懊恼,反而吁了一口气,放下箱子,打扫了下,立刻就出门,来到附近的电话局,给乔治·道森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床上空荡荡的。
“致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天早点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珺宜的船,明天就到港,你要是有空,代我去船坞接她回家,咱们坐坐,好好喝一杯。”
三世又能怎样。除了一颗爱的更多的心,她依然还是最初那个在感情面前不愿收敛的自己,一时忘情,为爱所驱,结果却如飞蛾扑火。
真正的高手,在赌桌之上,除了几分运气,需要的是缜密的筹算,不出没把握的牌。
她看向二楼,并不见徐致深跟下来, 面露疑惑。
徐致深被同僚欢送上了南下的火车。
在这条绳索抛向他之前,事实上,在徐致深的心底深处,就模模糊糊地,有了对自己将来的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