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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洛伊一回家就开了瓶威士忌,厚重的泥煤烟熏味夹杂着海风的气息冲入鼻腔,顺滑的口感仿佛能让人有一瞬忘记它的凶猛,又在下喉时涌出烈酒的霸道香气。
范洛伊没有品酒的心情,却又指望烈酒给他一时的迷醉和清醒。
“别喝这么急。”拜恩按住范洛伊握着酒杯的手,慢慢将空酒杯接了过去。
范洛伊无声叹息:“人找到了。”
这是他所希望的,他找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了人,却开心不起来。范洛伊不是没设想过兰的处境,也想过无数种“最坏”的情况,和无数种搭救兰的“作战计划”,但这对他而言实在太过艰难。这不是拟战游戏,对于兰、对于他,输赢既是生死,与其说风险巨大,不如说生机渺茫。
而有能力救出兰的联盟军方又是指望不上的。且不说军方内部还不知道藏了多少白月的暗鬼,就基因试验的事情还不知道军方对兰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说不定已将兰当做跟白月沆瀣一气的恐怖分子,更别说救他了。
拜恩把范洛伊搂进怀里,低声说:“他还活着,就不是最坏的情况。”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会有办法的。你先给我半天时间,让我确认一件事情。”
“跟兰身边的那个人有关系?”
“是。”
“他……”看视频里的情形,兰一直倚靠在那个人身上,除了兰自身情况不好之外,似乎对那个人是有一定程度信任和依赖的,“他可信吗?”
“……我相信他。”这是拜恩能给范洛伊唯一的回答。他相信洛克,是作为同生共死的战友的信任,是拜恩能赌上性命的信任。
“那我知道了。”
“去睡一会儿好吗?”
范洛伊摇摇头:“睡不着。”
“那我陪你坐一会儿。”
“喝酒吗?”
拜恩轻吻他的额角,温柔地说:“你可以喝一点,但别喝太多好吗?”
“嗯。”范洛伊闷声应了,他也不知道一点是多少,太多又是多少,不把一瓶都喝完、把自己喝进医院就不算太多吧?
拜恩不用看范洛伊的表情就已经听出了他的敷衍,忍不住叹气,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把酒瓶一起拎走了。
范洛伊跟着拜恩进了厨房,拜恩给范洛伊倒了点酒放在中岛上,酒瓶却是不给他:“既然睡不着,我给你做宵夜吃吧,等我会儿。”
范洛伊看了看桌面上的一杯酒,再抬眼拜恩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了。他忽然觉得心里安稳些了,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比起面前的威士忌,他居然开始期待拜恩弄的吃食,似乎没什么难题是一顿宵夜解决不了的。
“你在弄什么?”范洛伊走进厨房,看着拜恩从冰箱里拿了一盘东西出来,就随口一问。
“鳕鱼。用西京味噌腌料腌着,本来想做今天午饭的,少腌半天应该问题不大。”
“西京味噌?”范洛伊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听名字大概是种日式酱料。
拜恩笑了笑,没多做解释,他可不打算教范洛伊做饭,否则哪儿还有他的用武之地啊。
“想吃炖菜还是扇贝?”
范洛伊看着拜恩又打开了冰箱准备拿取食材,他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拜恩才说:“太多了吧?”
“都做吧,不多。很快。”
拜恩将预处理好的扇贝撒上芝士和少量蒜末、洋葱末直接送进烤箱,炖菜就更容易了,胡萝卜、土豆、洋葱、蘑菇、西红柿、豆腐全部放进高压锅,简单调了个酱料,焖烧炖煮,扇贝烤好的时候,炖菜也差不多能出锅了。
拜恩把焗扇贝和炖菜先端上了桌,回身把处理好的鳕鱼送进烤箱,定好温度时间之后就坐到了范洛伊对面。
“不知道威士忌该配什么下酒菜,想着带奶香和海洋风味的菜应该不会很突兀,试试看。”
“……我开那瓶酒不是想品酒。”虽然酒是不错,他这借酒消愁确实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
“我知道,但那么干喝伤胃,宵夜我做都做了,尝两口好不好?”
范洛伊轻轻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接过拜恩为他盛的一碗炖菜。作为宵夜说是下酒,这一顿过于丰盛,拜恩刚刚把焗扇贝端上桌,奶香扑面而来,范洛伊就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等味噌黑鳕鱼上桌,范洛伊的胃口已经完全被打开了,鳕鱼本身肉质滑嫩,经过炙烤后弥漫着焦香,味噌独特的清甜居然跟威士忌很配。
酒不能消愁,希望宵夜能解忧。
范洛伊吃得很慢,这顿宵夜正在慢慢安抚他的心情。
其实周意带来的消息并不是坏消息,正相反,是让范洛伊一颗悬了数月的心稍稍能放下一些,至少兰还活着。
范洛伊喝了口酒,突然开口问拜恩:“如果是暴风组,能救出兰吗?”
拜恩叹了口气,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能。”
“你连赫西斯有多少兵力、多少战斗能力都不知道,就这么肯定?”
拜恩微微垂眼:“暴风组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言下之意,暴风组有赫西斯的军事情报,或者只要暴风组想,就能得到赫西斯的军事情报。
“那怎么样才能让暴风组行动?”
拜恩摇头,没办法。就算兰身份特殊,暴风组的行动都不是一两个人能决定的,他不能给范洛伊虚假的期待。
“如果不借助军方的力量,能做到吗?”
范洛伊从接到周意电话的时候就开始考虑了,以他和周意的单兵作战能力肯定强过白月的杂号兵,周意甚至通过了暴风组的遴选,也就是说驾驶机甲和穿梭舰他都能行,万不得已的时候,范洛伊应该也可以。
现在范洛伊有了兰的确切位置,兰家不会袖手旁观,没有军方的帮助,至少他可能获得兰家的力量。
但面对白月这样的极端恐怖组织,他到底能有几分成功的机会?
“不能。”拜恩伸手夺走范洛伊手中的酒杯,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他好像生气了。
“战争不是你所能想象到的样子,它远比你的任何假想都更残忍。”拜恩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憋住,“你不许去。”
范洛伊皱眉瞪向拜恩。
拜恩攥紧了拳头,对上范洛伊的目光,坚决地说道:“反恐、营救人质,哪一样都不是你该干的事情。你不许去。”他知道范洛伊在想什么,他在周意家提出“以平民身份去赫西斯”的时候,拜恩就再清楚不过了。但不管兰对于范洛伊来说是多重要的朋友,就算是他亲爹,凭白去送死这件事情拜恩怎么样都不可能答应。
两个人僵持不下,都不说话。
拜恩原本是想哄着范洛伊的,终究是没忍住。
范洛伊的心情拜恩都清楚,他在暴风组将近五年的时间,一直在不断地失去战友,他们每一个都是拜恩拼了命也想救回来的……他不希望范洛伊去面对那种绝望,更无法想象如果范洛伊遇险,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拜恩和范洛伊都知道无法说服彼此,只能各自沉默。
宵夜渐渐凉了,威士忌不知不觉少了小半瓶。
范洛伊坐在阳台里,双目无神地眺望着这座不夜城,静静等待日出。
拜恩依然陪在他身边,一条薄毯盖在两个人的腿上,贴在一起的膝腿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不够暖,又都舍不得这一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