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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剜心之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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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药的圣旨很快通行天下,所有关隘都不许带药出关。这里说的不仅仅是药材,连成药也不许带出关了。长春堂每年还有一部分生意是做草原的,是人就会生病,草原上的人又没多个鼻子,多双眼,所以长春堂的成药,在草原上还是很有口碑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价格非常好,各地都有行会,都指定着价格,可是草原上没有,想怎么卖就什么卖。这么一禁,长春堂一个个都长吁短叹起来。绮罗还真没注意,他们竟然能把药卖到草原上,查了一下,瞪向了顾仁。顾仁忙举手,“真不知道卖药也算叛国,以后保证不会。”

不管如何,这禁令下了,绮罗却没有安下心来。程安那边没消息,而朝中对于这件事的处置也没消息。显然此时的静寂,代表着一场新风暴的形成。

“你说,会不会程家早知道程安没死呢?”顾仁突然抬头说道。

“为什么?”绮罗其实之前也想到这个了,程安是程家的亲儿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起码的。所以等把公主他们送回了关内,再折返去抢救程安,这是必须的。可人不见了,连关内的守将都在附近搜寻了很久,显然,程安是被打劫的那波人带走了。突然,她眯了一下眼,“那天,程平是不是跟我说,打劫的人是鞍然的长公主?”

顾仁想想点点头,现在他已经能与绮罗心灵相通了,一下子明白了绮罗的想法,“他们根本就已经找到了对方的营地,找到了对方人马的身份,所以程安的情况如何,他们是很清楚的。”

“再等等吧,看看程家怎么说。”绮罗笑了一下,她突然觉得有点冷。

“可以理解,那是亲儿子,知道他在哪,若是能带回来,自然要带回来的,若是真有什么事,倒不如把他扔在那儿,大家干净。”顾仁笑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绮罗有模糊的感受,但是,她依然不愿面对。

“像你说的,若是他已经投敌,作为战神的程家,怎么能有这样不肖的子弟?就算有,也不能让人知道。史书之中这种杀子的戏码又不是没有。杀了,比丢了家里的人强。可这是亲儿子,亲弟弟,真的杀了,怎么办?回头心里难受一辈子。不如跟他说,你一辈子别回来了,就在这儿待着吧。我们权当你死了!然后呢,各归各位。”顾仁说得理所当然,说完了还点了一下头,“若是我儿子,我也会这么做,走前,我还得把我身上的银子都给他,让他好过点。”

绮罗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世,程安回来求救时,太君第一句话是‘你回来做什么?’那时,绮罗心太乱,后来也没多想,而现在,她明白了,太君一直知道程安没死,于是才会如是说。不然,她该扑上去摸着儿子的脸说,‘你还活着?!’然后抱着他痛哭流泣,等程安说完别后种种之后,她才该发火,痛斥他的不忠不孝。

可是细想想,她没有,她说完了那句之种,就回头看自己,然后程安跪下诉说着他如何被鞍然打伤,如何被银镜公主救回去,他目睹父兄战死,实在无颜回家见母亲,弟妹。于是隐姓埋名,苟活至今……

绮罗也静静的听着,她没听到程安的忏悔中有自己的名字,原来他的心中,早就没自己了。听到他向太君痛哭着请她救救他的妻子、孩子时,绮罗不听了。因为也没什么可听的了。

当时她没想,而此时,她已经无比确定的知道,太君一直知道程安没死。所以当程安跪在她的面前时,她只是愤怒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让人知道他还活着。为什么让人知道,程家有投降蛮子的孽子……

那一刻,他们心里都没有自己,自己的十八年,不仅是一个笑话,更可恨的是,这是太君替她编织的大笑话。太君明明可以偷偷告诉她,程安没死,程安娶了蛮子的公主,让她回家,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的。

就算开头时,太君觉得她不可信任,不敢直言相告。那之后呢,她们相处了多年之后,为什么还是不说?只不过是看她有利用的价值,于是不愿放她离开了。是啊,她太有用,她比她的儿子有用多了,于是,她不愿放她走,让她没能送别父母,让她欠了顾仁一辈子。

绮罗没发觉自己此时全身颤抖着,她只是捂着胸口弯下了腰。她猛的觉得心痛难当,疼得她觉得即刻自己就要死了一般。

“绮娘!”顾仁看她都颤抖起来,忙放下笔,过去抱紧了她,慌手慌脚的给她号脉,但她颤抖得实在太厉害,根本没法子号。急得对外大叫了一声,“请亲家老爷快点来。”

绮罗还有意识,但是却说不出话,也控制不住身体,只能任由着顾仁抱她回到榻上。顾仁想安抚她,努力想让她开口让自己去拿药,他记得她的药匣里全是药,总有适用的吧。而绮罗她也想开口,却一张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顾仁快疯了,老话也说了,‘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是命长,终是废人’。绮罗本就小产后体弱多了,就算绮罗自己说,她身子很好,但顾仁是她的丈夫,他自然比绮罗明白。以前她身子虽然凉,但是在被子里睡一会儿,就能暖和过来,可是现在,就算已经四月的天气,睡到半夜时,她的双脚还会不禁伸到他身上,而他会凉的一惊。

所以这几个月,他小心的照顾着她,就算明明渴望着孩子,却根本不愿意让绮罗冒险。结果,说话说得好好的,她竟然吐血了。一时间,泪都下来了,“绮娘,绮娘……”

顾老爷和顾太太也听到信赶了过来,看到绮罗已经神智不清,嘴角还有血丝,而儿子身上一大片血迹,脸都黑了。

“才吃饭还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你做什么了!”顾老爷拍打着儿子。

顾仁能说自己好好的坐着跟她说话呢,她突然就这样了?说程家呢,她再关注程家的事,之前也谈过很多次了,这个能刺激到她这样吗?他真不敢信。

段大夫和段大娘一块赶来了,段大夫当即立断的给绮罗下了针,绮罗总算被扎晕了,当然,这个只是让她不再颤抖了,让段大夫能号脉。

“她怎么会这样?”段大娘眼都红了,不是伤心,而是愤怒。要知道绮罗从小就被训得有些清冷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就算是成亲非她所愿,她表现出来的就是冷淡与茫然。后来成亲后,性子是好些了,但是就算是被逼着小产,她也只是冷冷的,并没有这般愤怒,气苦的时候。所以段大娘当然要愤怒的,她一心觉得,一定是夫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不然女儿不会气得吐血。

顾仁看绮罗终于平静下来,总算略略的安了一点心,轻轻的放下绮罗,想想又茫然了,他只能讷讷的看着岳父母,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段大夫看了顾仁身上的血迹一眼,又轻号了下女儿的脉像,开了方子,让人去煎,想想,“你们在说什么?”

“说程家的事,没有争执,只是一些猜想,说得好好的,她突然就这样了。”顾仁没法子,还是老实的说道。

“猜忌?”段鼎想岔了,觉得是不是女婿又猜忌女儿与程安之间有什么,不禁冷笑了起来。

“岳父,真不是。”顾仁上次之后也知道岳父的心思了,急急的拉住了他的手,“真不是,我们没谈儿女私情,我们谈的是程家知不知道程安身处何处的事。”

“别人的事,你们管来做甚?”顾老爷猛的拍着儿子的头。

“不过是夫妇闲聊罢了!”顾仁急红了眼,他哪里知道绮罗会一时气成这样。

“老爷,等绮娘醒了,自就明白了,这般吵闹,绮娘也不得安生。”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顾太太也知亲家夫妇的不满,只是此时,她不得不出来说一声。

顾老爷和段大夫一块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段鼎给绮罗开始用针炙过血,总不能真的干坐着,等药来吧。绮罗是急怒攻心,一下子心血上涌。而全身颤抖是心血断流,一时间控制不住罢了。而段大夫用针炙让那奔腾的血流各归其位,慢慢的绮罗的脸终于不是赤红,但却泛青了,那口心头血吐了出来,几乎就是伤了根本,连段大夫此时都神情凝重得让顾老爷他们想逃跑了。

药终于煎了来,顾仁忙过去抱起绮罗。段鼎正好拨了最后一针,绮罗悠悠转醒,看到父母公婆都在,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顾仁也忙按住她,“别说话,先喝药。”

绮罗对顾仁抱歉的一笑,小口小口的把药喝了进去。其实这也是保心丸的药剂版,不过汤药剂量更针对此时绮罗的身体状况,自然更加精准些。喝了,果然,心如火烧的感觉退了些。她刚刚的剜心之痛也没有了。不过就是全无力气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