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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各自是哪年进军中的？”
“承平元年。”这是孙矮虎。
“建武十六年。”这是张黑头。
李遇算了一下时间。
现在是承平十三年的年末，再有大半个月就是年关。
这么一算，孙矮虎的军龄有十三年，而张黑头则更长些，足有十八年。
他们这样的资历，而且多次死里逃生，又靠着立下军功，才好不容易才混上了“队正”之职。
反观自己……
不过是因为拜了一个好师尊，然后又努力了一阵子，就顺理成章成为他们的上司。
这公平么？不公平。
但李遇自己得了好处，也就不会做出吃饭砸锅的事情。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配得上这个位置。
李遇思考片刻，举起手中的面片汤掂量了一下，好奇问道：“这军中是一直吃白面的么？我怎么记得，从前军中都是以粟米作飨。”
这话就说到了二人的专业领域了。
孙矮虎开口解释：“这是从承平元年开始改的规矩，因为先帝年间，国朝太平，再加上数年丰收，国库中贮藏粮食颇多。到了今上，遂下令用白面替代粟米。”
“说起来，俺这是赶上了好时候。”
孙矮虎像是讲到了高兴事，转头看向一旁的张黑头，对李遇道：“旅帅，张哥就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他知道的比我多。”
闻言，李遇看向张黑头。
他注意到，在两位队正里面，孙矮虎是属于那种有点自来熟的，只要多往来几次，马上就能拉近关系。
倒是这张黑头，一直瓮声不吭气。
这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是闷葫芦，当真是寡言少语。
第二，这家伙是闷骚型的。
李遇当然希望这家伙是后者，但眼下还需要用时间来试探。
他看着张黑头，淡笑一声：“麻烦张老哥替我解释一番？”
“旅帅客气了。”张黑头一脸惶恐，旋即开口：“孙兄弟说的其实并不准确，这规矩是承平元年颁布，但我们北边防与安西两军，其实在建武年间就已经能白面和粟米混着吃了。”
说着，张黑头的眼底闪过一丝追忆。
“我原是瓜州人，幼时经历过狼国屠城，后被北边防大军所救。作为战争遗孤，我从小由几位当地的团练兵养大的。长辈们一直说，是两代陛下的英明神武，才让这天下得以承平。”
“再早几十年，我大唐立国之初，当时军中的粮食吃紧，为了供养战马，甚至粟米还要挤出来给马吃。这一路，咱从吃不起粟米，到粟米吃饱，转而可以吃到白面，一切皆因圣德！”
说这话时，张黑头的眼底多了一丝虔诚。
李遇打量着他，知道若是此刻承平帝在场，便是让张黑头当场去死，这汉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暂时无法理解这种虔诚，因为他还想着要给师尊和叔伯们养老送终。
但这并不妨碍，李遇认可这种虔诚。
因为正是有无数个像张黑头这样知道太平盛世珍贵的人在，所以才会有人不惜豁出性命也要守住这一份太平。
李遇再回头，孙矮虎的碗已经空了，口中嘀咕。
“物阜民丰了，当兵的才不会饿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