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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个见到的是郑驰乐,这个年轻人渐渐成长起来,整个人都透出一种令人亲近的魅力。
黄震军拍拍郑驰乐的肩膀:“辛苦你了。”他又问起黄毅的情况。
听到黄毅虽然击中要害,但是并没有性命之忧时黄震军放下心来,对这边的一把手许部长说:“今天的事务必要保密,接下来我们有行动。”
就在这时候,闻讯赶到的黄韬从门外闯了进来。他似乎听到了黄震军的吩咐,重重一拍桌子:“爸,到这时候你还要包庇他吗!”
黄震军看向许部长。
许部长被迫卷进父子俩的争端里面,噤声不敢说话。
黄毅说:“爸你不用看他,这一片是我盯着的,我有权利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他快步走到黄震军面前,直视着黄震军。
这个时候他已经跟黄震军一样高,身上虽然没有黄震军那种鲜血炼造的气势,却也不遑多让。
这是第一次,他抛开了对父亲的仰望和敬慕,面对面地质问自己的父亲。
不是为了这么多年来的不公平对待,而是为了入伍时被要求要牢记的原则。
看到锋芒毕露的儿子,黄震军一瞬间有些晃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这不是包庇。”他按住黄韬的肩膀,“阿韬,再相信我一次。”
黄韬第一次听到黄震军用商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他一时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的郑驰乐。
郑驰乐微微点头。
黄韬说:“好,我等着看。”
黄震军注意到黄韬和郑驰乐之间的往来,心里苦笑。
郑驰乐这家伙真是了不得啊,他放软语气恳求都比不上这小子一点头!
黄震军让黄韬跟郑驰乐几人去叙旧,自己一个人去了黄毅那边。
他站在床前看了这个“儿子”许久,转到窗边望向远处黑黢黢的山峰。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天终于亮了,清晨氤氲的薄雾被晨曦挤散,明亮又耀眼的朝阳高高升起。
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像是有预感似的,黄震军转过头望向病床上的黄毅。
正好就对上了黄毅的目光。
不甘、愤懑、痛苦的目光。
他们都像是被关进了真空罐头里面一样,无论怎么样都找不到赖以生存的空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不甘心的念头让他们不停地扑腾着。
到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能沿着既定的轨迹往前走——即使那是一条死路。
黄震军说:“阿毅,我有事情要对你说。”
黄毅望着黄震军,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似乎黄震军说什么都不能给他半点触动。
可惜他没猜到黄震军要说的话会对他造成什么震动。
黄震军说:“你不是我的儿子。”
黄震军给黄毅讲了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军功世家的女儿爱上了文弱的读书人,对方身体很差,似乎随时会离开。在读书人病重之前他们像有预感似的偷尝了禁果,后来对方死了,她带着遗腹子找了一个可以当孩子父亲的人。
黄毅听到不敢置信地望向黄震军。
这么多年来的怨愤和仇恨,这一刻都显得荒谬而可笑。
黄震军像是看透了黄毅的想法似的,缓缓说道:“为仇怨而活着本来就是可笑的。”
黄毅哈哈直笑:“是的,真是可笑。”他笑得没发停下来,最后连眼泪都在往外挤。他哽咽,“您这么多年来没有提醒我一句,是因为您没有这个义务提醒别人的儿子,对吧?我根本没有立场恨您,对吧?”
黄震军不说话。
黄毅说:“那黄韬呢?他是怎么来的?我不是您的孩子,他又是怎么来的?”
黄震军平静地说:“他是意外。”
黄毅一怔,笑得更大声了:“意外!难怪你们对黄韬比对我更冷淡!妒忌我的他,妒忌他的我,对你们来说其实都是一场笑话对吗?我都分不清是我更可怜还是他更可怜了!”
黄震军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半句。
黄毅明白了。
他说:“您亲自来见我,恐怕是因为我还有点价值吧?这也是我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倒戈相向,把阻碍你们的人的罪证统统翻出来,再给你们一些指引,帮你们揪出那些蛰伏在境外的家伙。你觉得我会吗?”
黄震军说:“你会。”
黄毅盯着黄震军。
黄震军按住黄毅的肩膀跟他对视:“因为这是你一直在谋划着要做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你是我的儿子,一路看着你长大,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一句‘我了解你’。”
黄毅被“你是我的儿子”这句话刺痛了,他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淌血。
他死死地盯住黄震军的眼睛:“到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话,不觉得太假了吗!”
黄震军说:“我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我应该早早阻止你,但是我没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从来都不是,我甚至从来没有过当父亲的准备——因为我爱的是一个男人。可以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有儿子,而且还是两个儿子——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们都非常不尽心。”
听到黄震军向自己坦诚,黄毅像是坠进了密密麻麻的网里,整个人都被不知名的情绪缠绕着。
像黄震军这样的人、像他母亲那样的人、像刘启宇那样的人,似乎都有着这么一份不明不白的执念!
那他呢?他能抓着的是什么?
他能坚守的是什么?
仇恨吗?
恨谁?
可笑!可笑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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