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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帽子啊!圆子苦笑不已。
他不就是晚点把梁君放出来吗?怎么就是太自私太势利,看不起为自己出生入死的普通侍卫了?
这挑拨得真是明晃晃的,居心险恶啊。
“师伯教训得是。”圆子没脾气地去挪第三只筐子里的果蔬,禾苗瞪了何蓑衣一眼,也去帮忙。
何蓑衣冷哼:“忘恩负义的小白眼儿狼!”
禾苗不出声,圆子也不出声,爬出一个梁君来,更是不出声,悄无声息地行了礼谢了恩,就自觉地爬到角落里蹲着,假装自己其实是只蘑菇。
黑漆平头马车并不大,放了几只竹筐,再坐了四个成年人,就显得太过拥挤了,几乎是只要抬抬手、动动脚,就会碰到别人。
何蓑衣端坐不动,圆子更是打小就在帝后身边长大的,让他一个时辰不动都不是难事。
难的是禾苗,她有好多话想和圆子说,还想看看他身上的伤口好点没有,今后是怎么打算的,但是老爹看上去心情明显很糟糕,恐怕她一开口就要糟。
算了,她还是缩着头装鹌鹑吧,反正这出城去还有些时候呢。
禾苗悄悄用手指戳圆子的腰,圆子端坐不动,只从眼角偷瞟她,二人眉来眼去,不亦乐乎。
“不知贤侄都有什么安排那?”何蓑衣端着架子,一本正经地说了这句话,命令禾苗:“你坐到这边来,别挡着人。”
“脚麻了,动不了。”禾苗生气,她就喜欢这样坐,臭老爹才是不安好心,想挡着人呢。
何蓑衣就看向圆子,语气很温柔:“贤侄别和她一般见识,坐这边来吧,这边宽松。”
圆子被他的语气刺激得打了个冷噤,含着笑,假装听不懂:“伯父宽坐,尊老爱幼是美德,侄儿不敢挤着您。”
何蓑衣瞬间沉了脸,禾苗悄悄冲圆子竖起大拇指,圆子面无表情,唯有眼里亮光闪闪。
最终,何蓑衣施压无效,板着脸转过去和梁君说话,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实际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东方重华家的这个崽子还是不错的,不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没有底线。
若问这个论断咋来的?光看圆子对他的态度就知道啦,没有一味毫无原则地讨好老丈人,而是坚守底线,厚着脸皮要跟禾苗在一起。
禾苗跟圆子挤在一起,手拉着手,小声地说着话。
“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好么?”
“我很好,这几天有没有吓着你?”
“当然吓着了。”禾苗不满:“你的红颜知己真是遍布天下。”
圆子轻笑:“吃醋啦?”
禾苗严肃脸:“就是吃醋了,你打算怎么办?”
“你想要我怎么办?”圆子低着头只是笑,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他吃醋吧?
从前刘莹……啧啧,他想起禾苗当时那个态度就酸溜溜的,不但没吃醋,反而转手就把刘莹变成了她的人。
倒是他,一直在喝醋,太不公平了!
圆子想着,就忍不住拧了禾苗的腰一下。
禾苗假装要惊呼,他就威胁地瞪她,再拧了一下。
都没使劲,就是拧着好拧,觉得手感很好而已。
然后他就发现,禾苗瘦了,于是很心疼,小声说道:“这回出去,你就安安心心等我,不要到处乱跑了,养一下身体。”
禾苗被他拧的全身不舒服,毫不犹豫地反击了,也拧他的腰眼肉,越捏越得劲,也得出了结论:“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圆子装可怜:“流了那么多的血,受了这么重的伤,能不瘦吗?听说岳父的厨艺不错,将来能给我做几顿好吃的吧?”
“美得你!”禾苗戳了他一下,小声说:“你放心,就算他不肯做,我也有办法让他做。”
何蓑衣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倒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呢?”
禾苗微笑:“我求您呀,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算你识相。”何蓑衣冷哼一声,问圆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还想留下来做什么?”
圆子不出声,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字:“群龙应无首。”
何蓑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荣京虽然大乱,但皇帝还活着,只要皇帝活着,靖中就没散架。
但若是皇帝死了呢?
魏不惧、魏紫昭、皇次女三方势力势均力敌,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成为合理合法的继承者,那会如何?
三人必将各自为政,靖中的乱世这才真正开始!
禾苗沉默着轻轻擦去桌面上的水渍,他要留下来刺杀靖中皇帝,要和皇次女做交易,她不答应!
她压低了声音,问圆子:“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郦国来的这么多人,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必须靠他亲自出手,才能做成这件事吗?
这么大的风险,她不许他一个人独行。
圆子早猜到她不会高兴,也猜到她大概会要求跟他一起,但他也不会答应。
他不避讳地当着何蓑衣的面,温柔地注视着禾苗:“苗苗,这是我和我爹的赌约,要么不做,要么做到十足十。”
让靖中覆灭,尽量减少郦国的伤亡,缩短战线,是父皇同意他只身犯险、来到靖中搜寻禾苗的唯一条件,也将是他将来镇压弟弟、盖过长兄的功绩。
只要成功,从此之后,除他之外,郦国再无人敢问鼎储君之位。
“这是我送给你的聘礼。”圆子温和而坚定地说。
禾苗泪盈于睫:“我不需要,再大的富贵,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
圆子道:“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要独入靖中么?我和你一样,这是我的梦想。”
她也是为了她的梦想,想要找回父亲和小妹妹,因此她不怕死。
圆子的梦想不止是她,还有天下,他要一统这天下,之后再无暴政,再无战争,百姓安居乐业,再不朝不保夕。
禾苗忍下眼泪,没有再劝圆子,也没非得留下来他陪她,她已经有了方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马车顺利驶出荣京,在荒凉的雪野上蹒跚前行,深夜时分,终于在一处皇庄停下来。
话已经说完,不再赘言,禾苗下了车,与圆子对视一眼,默默转身,跟着何蓑衣、梁君慢慢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