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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以为这句“美人”赞的是红昭自己, 这般顺势自夸虽然略显无耻了些,并不怎么符合时下女子自谦的美德,但好歹她的容貌的确当得起, 大家哈哈一笑便自作罢。
在一片笑声中, 红昭起身向众人举杯:“我敬大家一杯。”
有人笑问道:“世子夫人敬我们什么?”
红昭环顾四周, 把前院这副热闹景象尽收眼底,微微垂下双眸, 再抬眼时,神态间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敬诸位, 陪我大梦一场。”
“什么?”众人都面带不解。
红昭并未解释, 只是一仰首饮尽了杯中酒。
“诸位请继续,恕我先行离席了。”
她的声音仍然温柔得很,只是这一次, 温柔里似乎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柔软,不是被世俗强行要求出来的温柔和顺,而是她自己愿意选择温柔对待世界。
举杯一笑间, 令人如沐春风。
红昭话音一落, 放下酒杯, 转身拂袖便走, 只留下大家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人还是那个人, 脸还是那张脸, 只是稍稍变了神态,便让人起了一阵陌生感。
楚寻舟连忙追了上去:“你不舒服吗?”
红昭摇了摇头:“我已经很久没这么舒畅过了。”
“你要去哪儿?”
楚寻舟追着她,一路去了正堂,这里的架子上放着一柄宝剑,是令宁王最为得意的收藏品之一。
“只是要确认一个猜测罢了。”红昭屏气凝神, 迟疑着伸出手握上了剑柄,拔剑出鞘。
楚寻舟看着握剑出神的娘子:“你确认出什么了?”
“很熟悉的感觉,这么说也许有些矫情,但握着剑,就好像找回了我另一半的自己,”红昭笑了笑,“一个幼时习武没多久就放弃了的人,原本不该有这种感觉的,是不是?”
楚寻舟怔怔地看着她又把那柄剑还入鞘,动作轻柔地重新摆回了架子上。
“你……我以为你的意思是想要这柄剑。”
“我驾驭不了,”红昭对他晃了晃自己纤细无力的手腕,“只是想看看我的怀疑有没有错。”
“到底是什么怀疑?”
红昭的视线扫过正堂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所有的东西都看起来再真实不过,她有片刻的困惑,然后对自己的夫君道:“我还并不能确定这个猜想,我需要离开这里,出去看看这个天下。”
“现在外面动荡不安,”楚寻舟劝道,“我指的不只是随时可能会打过来的北戎兵,还有那些落到绝境里为了一口饭就能杀人的大楚人。”
“也许这个天下,原本不该如此。”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楚寻舟用伤心的眼神看向她,“今日你说的这些话,我全都不明白。难道你宁愿离开蜀地,去外面过着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吗?”
“我需要出去寻找一样东西。”
“是什么?”
“愤怒。”
愤怒能使她清醒。
“我陪你,”楚寻舟握住她的手,“虽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当初成婚前,我就许诺过要陪你出去看看,给我一次实现这个诺言的机会吧。”
“……好。”
两人带着侍卫出发,一路向北。
他们经过了杂草丛生的良田,看到过荒芜无人的村庄,越向北,就越荒凉。
“这座城我曾来过的,”楚寻舟神色间有着悲痛,“几年前,这里还是个风景名胜,游人如织,有着绵延数里的桃花。”
红昭看着脚下的一片砂石灰砾,方圆几里,少有人迹:“桃花还在。”
桃花的确还在,少了人的精心养护,它们开得歪歪扭扭,但仍然很美,只是已经无人来欣赏了。
楚寻舟长叹:“不出来看看,竟不知山河已经破败到如此地步了。”
出了城门,难得碰到了个有人烟的小村庄,里面有人似乎在抢夺着什么,那群凶恶的掳掠者穿着大楚的军服,只是那军服也已经陈旧肮脏,上面破了几道口子了。
“听说去岁时,很多地方的军饷便已经发不出来了,”楚寻舟满脸沉重,“据说朝廷那点饷银全供着关中天险那里了。朝廷借此拼命加税赋,也不管百姓拿不拿得出来。但我父王……半年前去了一趟京城,他本是想捐献一些饷银的……他说那里的生活仍然奢华无比,他经过碧云楼时,听到了里面的丝竹声声,还是有很多人在那里饮酒作乐。他还说陛下甚至又纳了几个妃子,还想在后宫建一座新的宫室。”
红昭想起路边长满荒草的良田:“继续上路吧。”
皇帝奉上的一位公主、一位宗室女显然并没有起到他所期待的作用,北戎人并没有要放过大楚的意思,只是打不下关中天险,暂缓了攻势,给了大楚一种虚假的和平错觉罢了。
两人一路北行,渐渐会遇到小股小股的北戎军队,红昭情知,大楚所沦陷的大概已经不止八城了,只是不知为何,消息还没有传到蜀地。
她的目的地是边城,大楚最初的那道屏障。
一行人尽量避开了北戎军,那些小股的军队见他们侍卫众多,一般也不会来招惹。
他们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边城。
楚寻舟没有找到城门,还是地面上焦黑的痕迹提醒了他,他已经踏上了边城的土地。
这里经历过一场大火,街边有很多未烧干净的断壁残垣,若去里面翻找一番,大概能翻出一些人骨。
他注意到,从踏足这里的那一刻起,红昭就很不对劲。
她的眼神越来越清明,行动间的犹豫迟疑与滞涩感也渐渐消失无踪。
她似乎对这里的街道很熟悉,熟悉到连如今这副模样,她都能准确分辨出这里曾经的建筑。
楚寻舟看见墙上被用箭钉着一只头骨,脚步顿了顿,大概头骨的主人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一箭穿脑而过了。
红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里原本是一家包子铺,那大概是店主老伯的头骨,他做的油煎小包子最受边城百姓的欢迎了。”
“……”
又到了一座破败的建筑前,她扶起地上断了的牌匾看了看:“果然是春满楼。”
她推门进去,熟门熟路地上了楼,在每个房间门口驻足片刻,楚寻舟惊讶地发现,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具尸骨,还有老鼠和虫豸穿梭其中。
红昭随手把一具倒在地上的尸骨抱到了床上:“大概是城破那一日,她们都自绝在此了。”
“这些女子很是义烈。”楚寻舟心情沉痛地赞了一句。
两人又停在一座建筑前,楚寻舟能看出这里曾经是一座府邸,门口的石狮子一倒地、一碎裂,牌匾也被砸得粉碎。
从倒毙在旁的尸骨上残留的衣物来判断,砸烂这副匾额的,似乎不是北戎军,反而是大楚的百姓。
“这又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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