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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吧,结束了。”完成了最后一刀之后,我抬起踩在他背上的脚,拍了拍汗出如雨、两眼紧闭的红头巾。
哦不,现在要叫他光头强了。
因为所谓的头部角质蛋白过剩群体分离切割手术…就是剪头发啊。
不然谁来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头部角质蛋白,人的头上还能长角不成?
光头男站了起来,目光呆滞地看了看满地的头发,脸上露出了傻子的表情,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我,“这是…”
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摸着自己的光头面带劫后余生的欣喜,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头部角质蛋白过剩群体分离切割手术,又名髡刑。这在我们那里,已经是生不如死的刑罚了,可是你看看你,脸上居然还笑得出来?荒原的礼崩乐坏可见一斑。”
惩罚这东西,讲究的是一个恩威并施。如果见人就杀自然一了百了,但后果就是会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但如果使用的刑罚并不能体现威严,反而会让对方窥到自己心里的软弱,打心里生出不臣之心。
与另外那几个穷凶极恶之徒不同,这个铁匠学徒属于可以被拯救和争取的对象,留他一条命还有别的用处。如果我彻底吓破了他的胆,那么他就能成为我的工具人;要是在这种大喜大悲之间,他展现出了侥幸心态,那我就必须承认,他刚才的表现有赌的成分,仍然具有威胁性。
但是见我冷冷的眼神看向他,光头男瞬间跪在了地上,用一种毕恭毕敬的态度问道:“老板,您说的髡刑,能具体跟我解释一下吗?”
嗯?这个表现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不是跪地求饶就是虚与委蛇,怎么他在死里逃生之后,表现出了毫无必要的求知欲?
“你想知道?”我一挑眉,“髡刑是一种历史久远的刑罚,通过剃光犯人的头发和胡须,用人格侮辱的方式对犯者所实施的惩罚。”
光头男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惊奇地问道:“剃头法胡须,怎么能算是刑罚呢?”
“对于一个必死的人,只是剃掉头发胡子作为刑罚当然是幸事。但如果是对活着的人呢?剃掉头发意味着每天都要公开自己的罪行,揍到哪里都会有人谈论自己的过错,投来异样的目光,因此受髡刑的人往往都痛苦异常。这样的社会惩罚使他们不敢出门,终日自闭在家,更不敢面对镜子里的自己,甚至有人受了这种刑罚之后,不堪受辱羞愧自尽。”
“如果对于髡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的人,那就属于毫无羞耻心、道德感的无药可救之徒,恐怕死刑都没办法唤醒他们的良知了。药医不死人,他们的结局只能是插在外面的桩子上。”
光头男摸着自己的光头,似乎忽然想起了所犯的过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良久才开口道:“怪不得老板见我高兴会嘲讽我…原来我就是那个无耻之徒啊…”
“不…这个地方,恐怕都是这样的无耻之徒…怪不得老板你会如此瞧不起这里了…”
“这个我一直活着的地方,竟然是恶臭扑鼻的粪坑吗…习惯了这里的味道后,反而引以为豪了起来,大家甚至为粪坑里的脏东西大打出手…”
这家伙经历了一次死亡边缘的徘徊后,好像唤醒了他内心沉寂已久的良心,竟然有了几分哲学修为。
果然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一旦人不怕死了之后,常人恐惧的东西就很难让他们感同身受了,反倒是虚无缥缈的道德和哲学问题,更能触及他们的内心。
光头这时的脸上带着深深的迷惑,语气真挚地说道,“老板,我已经再也没办法直视装填手之领和这片地方了,然而又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害怕回去之后,就再也没办法分辨出是非,再次沦落到粪坑里去。能让我在这里呆着吗,等我想清楚了我再走…”
诶?等一下,这剧本不对啊…
我本来是想把他改造成老老实实的工具人,怎么教出了个哲学家来?
但是这熟悉的气质,又让我有一种既视感。忽然,我脑子里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光头,我看你颇有几分觉悟,我有一些东西可以教给你,你愿不愿意学?”
光头男忙不迭地跪倒在地,也不在乎地上有多脏就将脑袋伏在地面上,大声说道:“我愿意!我愿意!只要能让我留下,我再也不愿意这样迷惑下去了!”
我一脚把他踢开,嫌弃地说道:“那你先把动不动下跪的习惯改一改,我给你剃的是光头,又不是金钱鼠尾,你这软骨头的毛病是从哪里领悟来的!”
光头男讪笑着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恭恭敬敬地低头听着,说道:“老板教训的是。”
“那我就把知识传授给你。你要是听懂了或者有所领悟,也可以继续传给别人,不需要藏私保密,因为这个不是什么神秘学的东西,更不是稀罕的宇宙真理。”
我缓缓说道:“我要教你的知识,名为《聆听心灵声音的秘诀》,如果你能领会这个知识,你就能扫清心灵上的尘埃,明白什么是善恶、对错、好坏、得失,就再也不会有现在的迷惑了。”
光头男脸上更加地恭敬,激动地说:“老板你已经达到这样的境界了吗?怪不得能够一眼就看穿我内心的软弱。我也在作坊里见过太空来的那些人,但是他们除了高人一等的傲慢之外,完全都看不出道德上的过人之处。”
怎么感觉这家伙把我当成偶像在崇拜了?也是,既然我刚才能够杀他有没有杀他,他的心里自然会认为自己处于安全的状态。而在这种生死转换、安危相随的特殊状态下,人类的心里很容易出现吊桥效应,对面前主宰生死的人有一种膜拜的心理。
比如当人遇上了一个凶狂的杀手,杀手不讲理,随时要取他的命,人质就会把生命权渐渐付托给这个凶徒。时间拖久了,人质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每一呼吸,他自己都会觉得是恐怖分子对他的宽忍和慈悲。对于绑架自己的暴徒,他的恐惧,会先转化为对他的感激,然后变为一种崇拜,最后人质也下意识地以为凶徒的安全,就是自己的安全。
这种病,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管怎么说,我好像歪打正着地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打造出了一个十分可靠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