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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东西晃晃悠悠的从她手里落了下来。
是一张软软的丝帕。
丝帕?!
我的心忽的一跳,就看见刘漓立刻俯下身去捡了起来,帕子已经有些发黄了,但她还是珍而重之的掸了掸,然后叠起来准备放到那边的包袱里。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轻寒的声音——
“和嫔娘娘,那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有开口的关系,他这个时候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异样,我回头看向他的时候,只见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更苍白一些,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刘漓手中的那块丝帕。
刘漓立刻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她收拾自己的细软,我们两个应该避嫌,但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避嫌也避不到哪里去,可是不看不问,这是基本,偏偏轻寒不仅看到了,甚至还要开口发问。
这,算得上是无礼至极。
于是,她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冷冷的道:“不过是一件家常的东西。”
轻寒说道:“我可以看看吗?”
“……”
刘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不是无礼,已经是过分了。
她看了我一眼,大概在她心里,我和轻寒算是一体的,轻寒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我应该要阻止,甚至还要给她一个交代才行,但这个时候,我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喉咙好像都被什么堵住了似得。
心跳,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下一刻,轻寒甚至已经站起身朝她走了一步,拱手道:“冒犯了,我想看一看那个东西。”
“……”
刘漓眼中的疏离和气恼突然在一瞬间熄灭了下去,她微微蹙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再抬头看向轻寒苍白的脸庞,微微颤抖的唇瓣,沉默了一下,然后捧着那块丝帕慢慢的走过来,放到了桌上。
软塌塌的丝帕被她展开,一个清晰的“离”字,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我的心跳越来越沉重。
但坐在我身边的轻寒,我连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听不见了,只觉得这一瞬间他好像整个人都凝结成了冰似得,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那个“离”字,目光久久挪不开。
刘漓看着他,脸上也浮现出了复杂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轻寒慢慢的抬起头来,喉咙哽了一下,道:“这,是你自己的东西吗?”
“……当然。”
“不是别人送你的?”
“家父所遗。”
“令尊——”
“早已故去。”
“你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哥哥,十二年前在扬州遇刺身故。”
“还有什么——兄弟吗?”
“……”
这一次,我明显的看到刘漓的眼中泛起了一阵流光,她颤抖着,那流光几乎都要溢出眼眶来,呆呆的看着轻寒,过了很久,才颤声道:“还有一个弟弟,自幼,被送与他人,已经快,快三十年了。”
相比起她的激动和难以自持,轻寒反倒更冷了一些,我坐在他的身边,胳膊几乎也贴在他的胳膊上,一点也感觉不到他身上的体温,只觉得他整个人都僵冷了起来。
他问道:“那,令弟身上,可有什么相认的凭证?”
“有,有!”刘漓点着头,眼角几乎已经有泪溢出,她慌忙的伸手去按着桌上的那块丝帕,指着一边有些毛刺的地方说道:“你看到这里没有,这个地方,其实是撕掉了的,这块丝帕是从一整块丝帕上撕下来的一半,另一半,就在我弟弟身上,当初把他送人的时候,父亲将那一半留在了他的身上,以作日后相认所用!”
她说完这些话,就抬头看向轻寒,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那双惯常冷漠淡然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火焰,连泪水都熄灭不了。
她直直的望着轻寒,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好像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这个人,也会消失。
轻寒呆呆的坐在那里,过了好久,他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了。”
“……”
“多谢告知。”
说完这句话,他什么也没做,竟然就站起身来要往外走去,可是我看着他的脚步,仿佛坠着千斤重的负担,从这里到门口那短短的几步路,他走得无比的艰难。
就在他已经花了全身的力气,甚至累得肩膀都塌了下来,整个人也显得无力再支撑,终于走到门口,伸手扶着门框的时候,刘漓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是你吗?”
这三个字,好像给他的肩上压上了千斤重的一座山,他再也走不动了。
而刘漓,已经哭了起来。
她站在桌边,想要上前,却又不敢迈出一步,好像生怕自己靠近,会让那个人更快的离开,但她又忍不住的往前倾着,伸出手在空中,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她哭着问道:“是你吗?”
轻寒扶着门框,消瘦的肩胛在微微的抽动着,好像整个人都要被一种强大的,无形的力量拆散了似得。
大概,这就是命运。
无形的,却是最凶恶的怪兽,它将每个人撕咬吞进肚子里,等到再吐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已经面目全非。
他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应一声都做不到,可刘漓却还在问着——
“是你吗?”
问完这一句之后,刘漓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用两只手撑着桌面才能勉强的支撑着自己,我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是她的眼泪一颗颗滴落在桌面,不一会儿就湿了一滩。
我没想到,那么清冷凉薄的她,竟然也会哭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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