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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楼上前住捉住她的手,笑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又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去吃馄饨的么?”

月唤道:“你不晓得,我以前听我爹……听钟家爹爹说,罗秀才家就住在罗家弄里,我怕遇到他……虽说如今我与他已全无关系,但若是被人看见,或是被他认出,总归不好。”

凤楼道:“怕什么,有我在呢。”

月唤仍旧摇头:“人言可畏,还是当心点好。”

凤楼一笑:“何必这么小心?被人看见又如何?”

“不如何,是我自己不愿意再看见他。我现在很好,从前的那些人,小满也罢,罗秀才也好,我都不愿意再看见一眼了。”伸手拉起凤楼的手,“你愿意叫我到铺子里来帮忙,我虽然没有当面谢过你,但心里却是感激非常的……不仅是你,老太太的一片爱我护我的心又如何能够辜负?若是有一丁点儿的闲言碎语传出来,不用老太太说,我自己都要羞愧死的。”

凤楼看着她的眼睛:“哦,是么,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么?”见她坚定点头,复又一笑,“好,依你。”至此,对她终于放下一大半的心。

次日,二掌柜月唤早早醒来,想要即刻起身去铺子里,但凤楼还在,不敢丢下他,只得耐着性子等他起来,伺候他穿衣起身,把他送走后,急急地赶到老太太那里去,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带上静好和四春忙不迭地就往铺子里赶去。李大娘上了些年纪,不及静好和四春那样好走动,就留在家里看家。

这一天仍旧和昨天一样,请店伙给自己讲授铺子里所陈设的布匹衣料,闲暇时就坐在一旁看着,偶尔出去招呼招呼客人。她性子温柔,见人未语先笑,说话软软糯糯,令人不由得心生亲近之感。只有一个,她不喜欢拉住人家劝诱,人家买不买,她都一样招呼,并不会因为人家不掏银子便冷待人家。若有店伙太过势利,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她反而还要说:“你让客人自己挑选好了,否则,人家买回去又后悔怎么办?”

便有店伙暗地里嘀咕:都照二掌柜这样,我们连饭也不要吃了。

这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冯怜怜带人过来逛,衣料又挑选了几匹,月唤忍不住说:“姑娘来光顾我们家生意固然是好,但即便赏人送人,只怕也用不了这么多。姑娘花销这般大,蔡大人和……也不生气么?”

冯怜怜笑道:“那老虔婆气得要死,只不过拿我没法子罢了。至于老蔡,怕我偷逃,从不给我一分银钱,愈是这样,我愈要叫他出血。”

月唤闻言,暗暗心惊,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冯怜怜挑好衣料,却又不走,倚在柜台上和月唤说了好一会闲话。凤楼虽不叫她与这人多打交道,但话说多了,她却有点喜欢上这冯怜怜了:说话直爽不做作,有什么说什么。

这冯怜怜的直爽和香梨又有所不同了。香梨是嘴甜爱笑,专拣人喜欢的话说;而冯怜怜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翻脸就翻脸,和店伙们什么玩笑也都开得起,一个不高兴,马上就要张口骂人。固然多多少少的有些喜怒无常,但和这样的人相处,不会心累,因为她心思都摆在脸上。

月唤和她话说得投机,把凤楼交代的一番话忘得一干二净,在得知她是被父亲的亲兄弟卖入青楼的坎坷身世后,更是暗暗叹息,很是洒了一把同情泪。

在铺子里呆到中午,不用人叫,她自己就带上人,自觉回家去了。到得府中,回自己居处之前,先去老太太那里坐了一坐,陪着老太太说了会闲话。把店里的情形说与她听,告诉她今天生意如何,什么布卖得好,什么又卖不大动,丁掌柜是什么性子,店伙们又都是什么样的人。她说的头头是道,有条有理,老太太听着,也觉欢喜,就跟自己去了铺子里一般。遂与周围人不住夸她,说她这般历练下去,将来必能成为凤楼的好帮手,云云。

凤楼这天带着鸡鸣外出办好事情回府,在二门处恰好遇见水生,招手叫他过来,一同跟到书房伺候。到得书房内,凤楼落座,水生站在旁边回话:“……早上五爷出门后,姨娘带上静好姐姐和四春也跟着出了门。三个人先去老太太那里请了安,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后又乘轿子去了铺子……姨娘在柜台里坐的时候多,出来招呼客人的时候少,招呼的也都是女客,有王举人的娘子并两个闺女,有丁员外的老娘,还有几个看着面熟,不太认识的……”

凤楼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后来呢。”

水生道:“姨娘和冯姑娘说好话后,就带上人径直回了家。”

凤楼蹙眉:“冯怜怜又去了?”

水生忙答:“冯姑娘这阵子每天都去逛一逛的。我问了温大成,这一回冯姑娘好好的坐着说话,没开什么出格的玩笑,就坐在柜台内说了些陈年往事,把姨娘都听哭了。”

凤楼点头:“这样也罢了。”

水生笑嘻嘻问:“五爷,明儿,我可以跟着五爷出去了么?”

凤楼一笑:“且过两日再说。”

二掌柜上任第三天。大风,小雨,一大早上还下了一阵冰雹。月唤照旧早早起身,收拾好准备去铺子,凤楼与她道:“今天就不去了罢?”

月唤道:“不行,二掌柜不去,他们就群龙无首,只怕要乱了套了。”

凤楼哈哈一笑,屈指往她额头上一凿:“群龙无首哪是这样用的,总坐在柜台内吃点心喝茶水的闲人也好意思这样夸口。罢了,我正好有事去铺子里,和你一起去吧。”

因着这几场阵头雨,街上道路泥泞,行人稀少,二掌柜虽然早早跑过去坐镇,但生意没做成几桩,冯怜怜也没过来说话。月唤在柜台在柜台内吃吃茶,听听店伙说话,还没到午时,丁掌柜便过来说:“外头雨脚住了,二掌柜不若趁这个时候回府去罢。怕过一时又要下起来,路上泥泞不好走。”

月唤点头应下,带上人,才到门口,天又飘起了毛毛雨。今天早上走着过来的,回去也只好走着回去。静好和四春两个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一路上打打闹闹。月唤独自撑着一把油纸伞,一条街走过了大半,已经远远地看见温府门口的两株粗大榆树时,忽听道旁有人唤“姨娘”,她把油纸伞撑高了些,转脸一看,见道旁站着仇万里。

仇万里一身绸缎新衣,看着精神得很,也撑着一把伞,不知道是怎么撑的,肩头淋的半湿,前后衣摆都溅了许多泥点,也不晓得撩起来走路。再看他脸上,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人看着也有些阴郁,显见心里有心事。

月唤住了步子:“仇先生。”

仇万里躬身道:“姨娘才从铺子里回来?”

月唤道:“是。”

“铺子里的生意……伙计及客人等,姨娘可还应付得来?”不待月唤回答,复又轻声问道,“姨娘上回的伤势应付大碍了罢……”

月唤悄悄将伞向下倾了一倾,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腕子挡住,只从伞内露出半张脸蛋来:“劳先生挂心,不过是皮肉伤而已,早已好透了。雨脚渐渐大了,先生也请早些回去罢。”向他略一点头,微微笑了一笑,拔脚走了。

人走到温府门口,再回头看时,见仇万里仍旧孤零零地站在道旁,伞歪在一边,他垂着头怔怔出神,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月唤心里暗暗诧异,不禁对他对看了一眼。四春先笑道:“仇先生一点儿也不像新郎官,倒像刚死了爹娘似的。”

月唤“咦”了一声:“他成亲了?怎么我一点儿也没听见消息?”

静好道:“我们也是昨天才听说,还没来得及和姨娘说起呢。他大约对这个新娘子不太满意,不愿和人家说,更不愿大操大办,他家无父无母的,也没有个亲戚,酒席听说只办了一桌,请了五爷和府里的几个管家,草草拜了天地,便算是成了亲了。”

月唤奇道:“这样简慢,人家新娘子家里也愿意?”

静好笑道:“哎呦,那新娘子心里都乐开了花,能嫁给他就已经要去烧高香了,哪里还敢管这么多。”

月唤问:“还有这样的新娘子?”想了一想,忽然笑道,“不会是……”

四春抢先答:“是从前沈大娘家里的那个老姑娘!”

静好酸溜溜道:“沈大娘还在府里头当差的时候,他不愿带老姑娘私奔,等沈大娘被赶出府去,一家子落了魄时,他倒又愿意了,真是怪事……仇先生看着也一表人才,可惜眼里长云,心上蒙灰。挑来挑去,最终选了个瘦得跟麻杆似的老姑娘,眼光却实在不怎么样,和我们五爷比起来,啧啧,给我们五爷提鞋都不配。”

四春问:“咦,姐姐这话怎么说?”

静好拿眼梢瞄了瞄月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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