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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鬼托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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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夜入人家偷盗,把那家主人苏半山惊醒后,被苏半山制服,绳捆索绑如粽子状,交给了警察局。本来这种事也惊动不了霍殿几,尽管他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可后来发现这案子实在太邪乎,不得不往上报告。

袁大海是个大盗,见过世面,即便见了霍殿几,仍有几分豪横。可一见抓住他的苏半山,杀猪一样哇哇大叫,还发了疯似的指着苏半山对别人喊,他不是个人,他不是人。

抓贼得获脏,在搜查袁大海存身的一座破庙时,发现了一锅人肉汤。其后,又在庙外空地中挖出了几十个人头骨。

这让当时警察署缉盗人员惊骇不已。随着对案件的深入调查,更恐怖的一幕浮出水面,袁大海每盗一户人家,必把家中主人吃掉,北五省相同案件有近百起,都是好端端夜宿于家,先是财物失窃,后是主人失踪,皆在一夜之内完成。

全部为袁大海一人所为。盗财吃人。

此事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霍殿几因在辖区内捕获如此大盗,着实风光了一把,更有拿了霍旅长钱的小报标题干脆刊出——霍旅长单刀擒罗刹,警察署十日破奇冤。

然而案件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民国时期,变态杀人案虽不多,但也时有发生,一开始人们普遍认为袁大海是变态杀人,那时叫癖杀。以奇癖杀人。然而所有人都错了,袁大海经不住严刑逼问,把实话全说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变态杀人。

他之所以入宅盗财必吃人,是因为不得不吃人,这是他师父传下来的盗术,天下盗门有三十六路,其中有一路叫鬼托梦。

凡是吃过人的人,呼吸吐呐必带一口尸气,这口尸气若被熟睡的人闻到,必然有梦魇缠身,冤鬼坐枕,从而沉睡不醒,非举火烧身叫不醒此人。说白了,吃过人的人,进入别人家,该家主人如果在睡觉,就会陷入一种深度昏迷。

鬼托梦是江湖邪术,正是利用这一点,袁大海入室盗窃,每次都能得手,因为被偷的家主根本醒不了。得手后将昏迷的主人背出去很远,那人也不会醒,背到他藏身之地,自然是杀死吃掉,以养尸气。

而且吃的越多,尸气越重,因此效果越好,如此恶性循环,而且人肉到口,越吃越谗,和抽大烟有一拼。普通人看人的眼神,无非在琢磨对方意图。而袁大海看人时,那种邪祟让人打冷战,他在琢磨你哪个地方好吃。

然而当审讯人员问他,为什么苏半山就能在熟睡中惊醒呢?

袁大海一听,用戴着铁镣铐的手,死死的抓自己头发,浑身吓的打哆嗦,嘴唇发白,颤抖的说,苏半山根本就不是个人。

在当时警察看来,袁大海说的是一番疯话,神经正常些的人也不会去做鬼托梦的勾当。但霍殿几己被盛名冲昏头脑,非要一查到底,希望能在此次案件的基础上再破大案。得到了鲁虾蟆的积极响应。

当时鲁虾蟆和我二爷爷因为文化程度高,分别做到了正连和副连。能和霍殿几说上话,鲁虾蟆别有动机的劝霍殿几继续追查苏半山。

于是霍殿几命人去传唤苏半山,结果发现苏半山所赁的宅子里空无一人,正屋之内,坑上长出了小草,灶台里也长出了草,屋梁之上,蛛网层层,院中也空无一物,只有一眼水井,井中一汪碧水兀自清澈可人,己是很久没有人气。

而搜查这宅子的日子,距离袁大海案发不到一个月,即便案发之时苏半山远走高飞,那宅子也不至于荒废到如此地步,一时很让人费解,赁屋不住,是何道理?

几个被派去搜查的人回来复命后,鲁虾蟆不甘心,又把袁大海提审了一遍,问袁大海为何去偷苏半山,而不是别人。

袁大海说,贼有贼消息,贼盯人不是看穿着打扮,也不是看门楣宅弟,而是讲究里三哨和外三哨,外三哨是什么呢?就是当铺、钱柜、大饭庄。里三哨是指,褡裢、帽子、鞋脚。

外三哨很好理解,常出入当铺的人,说明有家底。能常在钱柜上转悠的,也有浮财。出入大饭庄子的更得是有钱人。

里三哨就有门道了,旅人出门在外,身上藏钱的地方大抵只有三处,帽子里放银票,所谓无风扶帽,必是有票,意思是没有风的时候也常常扶扶帽子,那是惦记帽子里的银票。再看鞋子,走路时,刻意的左脚轻右脚重,说明左脚的鞋底有票。

褡裢的学问就更大了,凡是装有银钱的布袋,不挂土,若见风尘仆仆走来一位远客,路上风餐露宿,再讲究的人,也是一身征尘,唯独褡裢口袋上无土,光鲜干净,就说明口袋里全是银钱。

袁大海就是见到苏半山褡裢上不挂土,才尾随至其家。待夜深人静下手,不想反被苏半山所擒。

鲁虾蟆审完袁大海,两眼放光,他虽投身行伍,可心思全不在戎马事业上,整天给我二爷爷讲些不着边际的痴话,当下拉起我二爷爷,就要二搜苏半山宅。

我二爷爷当时还想着自古功名马上取,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对鲁虾蟆这些事,瞧不上眼,本不想掺和这案子,怎奈平日和鲁虾蟆相处不错,抹不开面皮,只好一同前去。

在路上,两人经过一番计较,决定先去找苏半山的房东,也就是宅主人。房东一看两人是行伍来路,不敢怠慢,一问一答,实话实说。

原来苏半山赁他的房子时,就己言明,宅子租期三年,房款一次付清,三年内房东不得上门。苏半山给了房东半口袋珍珠。

鲁虾蟆闻言,非要看看苏半山给的珍珠什么样,说是自己小时常走南海,认得珠子真假。

房东见鲁虾蟆说的有板有眼,拿出三五颗珠子给鲁虾蟆看,鲁虾蟆不看则已,看了几眼,乐得差点蹦起来。低着头抿着嘴,拉起二爷爷就走。那架势就像急着入洞房。

二爷爷不明就里,一路上问鲁虾蟆那珠子有啥猫腻?再者那是人家的,干咱哥俩啥事?

鲁虾蟆只说,别多问,咱哥俩后半生富贵,在此一举。

二爷爷糊里糊涂就跟着鲁虾蟆进了苏半山宅子,两人拉起挖地三尺的架势,整整在宅子里搜了一下午。

工夫不负有心人,两人在粮食囤里发现了一斗珍珠和半匹薄纱。

二爷爷一见珍珠,冲鲁虾蟆笑笑说:哥,真有你的,这些珍珠够咱俩置两套宅子了,趁着没人,拿称分了吧?

鲁虾蟆心思却没在珍珠上,拿着那薄如蝉翼的轻纱端祥半天,激动之情写满了双颊,但始终一言不发。

二爷爷见鲁虾蟆怔怔出神,反复追问,没想到鲁虾蟆突然拔出了腰间的王八盒子。二爷爷吓了一跳,见财起意的事,江湖上广有耳闻,鲁虾蟆拔枪,这是要吃独食?

二爷爷正腹中狐疑之际,鲁虾蟆却将王八盒子塞进二爷爷之手,说道:兄弟,你把你配枪拔出来,我这枪你也拿着,两把王八盒子在手,你给我守住院子里的那口井,井水里有动静你就朝井沿开枪,我出去收拾些物品就回来,该着咱哥俩时来运转。

二爷爷把嘴张的如盘子大,问道:鲁哥,你失心疯了?说的这是什么话?井里能有什么?

鲁虾蟆压低声音说道:苏半山就在这宅子里,他凭房不是住屋里的,他住在井里,这物是个“人虫”,珠子算不得什么,咱不要,是孝敬齐胡子和霍殿几的,井里的苏半山才是真宝贝!

二爷爷要再问,鲁虾蟆兴奋异常,夺门而去,刚走出大门,却和霍殿几撞了个满怀。

所谓慈不带兵,善不敛财。霍殿平日说话就要带着三分骂,指着鲁虾蟆吼道:妈了个巴子,你小子尾巴上着火了?蹿的这么急,赶着阎王殿投胎啊?

鲁虾蟆一时愣住了,结结巴巴叫了个霍帅。面对突如其来的霍殿几,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霍殿几正接受某个小报记者采访,要拍一组关于袁大海案的照片。霍殿几亲自坐车引其前来,意在宣传自己治下,海晏海清。

当时己是黄昏,苏半山所赁的房子位于县北二里街,胡同很窄,霍殿几一辆车四个马弁连同记者挤了一胡同。

好在霍殿几并没有起疑心,记者在侧,也不好过分跋扈,那记者是个女的,是当时出了名的知识青年交际花,号称睡遍三教九流,阅尽人间男色,因为裤腰带太松,得了个浑名叫作探墙杏儿。

此番来采访霍殿几,也少不了晚上一起吃顿醉仙楼,听听戏,上上床。霍殿几也是面带桃花,春色盎然。

霍殿几又笑骂了几句鲁虾蟆,就扭头和探墙杏儿说采访的段子,眉眼里都是云雨之色。鲁虾蟆瞅准机会,悄悄遛了。

霍殿几率领众人走进小院,虽是眉飞色舞的在给探墙杏儿讲案情之离奇,言谈间却不禁眉头紧皱。

我们当地坊间传说,早年霍殿几蒙上双眼,能凭自己一双鼻子闻出子弹是何种型号规格,哪里生产的。他善使王八盒子,手头子极准。

王八盒子就是德国造的毛瑟保罗,后座力极大,当年在欧洲没流行开来,到了中国,却被仿制的铺天盖地,霍殿几使王八盒子,是斜着手腕打,不动的东西他还打不那么准,要上遇上快马飞贼,他一枪就能撂下来。

旁人配枪是装在枪匣子里挂腰上,装逼用,他装在自己大口袋里,枪都不用拔,摸进口袋隔着衣服就开枪,能三枪打俩蚂蚱。

霍殿几早年不得志的时候,常在自家地窨子里编柳条筐。地窨子就是我二爷爷后来在村边水库挖的那种土坑,上覆茅草顶。凡是编筐编蒌,须在地窨子中完成,方能出上品,因为柳生阴地则韧,地窨子不见天光,属阴地。再有就是,坟地中的柳枝多坚韧异常,以其成器物,坚久耐用。故而编柳须入窨,也是句古话。

霍殿几生性好吃懒做,常常编着编着筐就在地窨子里睡着了,有天同村有个人去叫他一块赶集卖筐。听见霍殿几在地窨子里呼噜打的震天响,就想下去拍醒他,进地窨子一看,当时魂都吓飞了,就见地窨子当中躺着一条一丈多长的大鲶鱼,鲶鱼打着呼噜,身上还穿着霍殿几平时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