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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刘绰的问题问住了。
“啊,还要考虑这么多?我就是想让咱们两个的成人礼有趣些,离经叛道些那要不你说,之后咱们用这十万钱去做什么?"
这话顾若兰是用正常音量说的。原本也没什么。
可好巧不巧,上一个写诗人的喝彩声已经结束。每有新入场的人写诗,楼中都会异常安静片刻。她那句话便是在这个片刻说出口的。
这下不止房中的几个少年郎,守在外面的家仆,便是走廊不远处的看客们也全都听到了。
李诚心道:顾府尹平日里的家教得多严格,才能让这位顾九娘子总想着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出来。
顾九身边的喜鹊不识字,对诗会什么的不感兴趣,一心只放在伺候她家小姐身上。虽说因为楼中噪音,两个女孩的对话,她只听了个断断续续。但逛青楼几个字还是飘进了她的耳中。
她也在心里哎吆了一声:幸亏刘五娘子是个靠谱的,否则小姐又不知道能捅出什么篓子出来呢!
韦澳心道:这位顾九娘子如此大才么?居然认定了那十万钱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甚至筹划起怎么花了?
李五郎和李大郎互视一眼,心道:她说的那十万钱,是我理解的那十万钱吧?
"真是大言不惭!以为自己是李太白么?不过是个会做几道菜的厨子,居然就认定了自己能赢?”窗外突然响起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
顾若兰看清来人后,立刻回喷,“赵三娘,你嘴里放干净点!绰姐姐是正经的东宫女官,你如此胡言乱语,眼中还有没有太子殿下?”
许是因为李吉甫上书弹劾了她外祖李锜的缘故,赵三娘自知跟李二已毫无可能,丝毫也不顾及自己在他面前的淑女形象,继续挖苦道:“难道给太子殿下做厨子就不是厨子了?我刚才的话,哪里说错了?”
“裕阿兄,上元安康!”赵三娘身边还有个闻喜县主,她隔窗对着屋里的李二先行了礼,却是理都没理其他人。
她在刘绰那吃过亏,不敢直接招惹她,便嘲讽顾若兰道:“顾九,你怎么屈尊降贵跟七品官家的女娘玩到一起去了?我们对太子殿下可是恭敬得很,你少来搬弄是非!”
顾若兰气得就要站起来,“我搬弄是非?分明是你们说话夹枪带棒,不知礼数。绰姐姐有品有衔,自食其力,当为女子楷模。比你们这些游手好闲之人可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赵三娘捋了捋鬓发,“谁不知礼数?你说的莫不是你身边坐着的这位?说什么徐州大族,偏偏自甘下贱在东市经营什么饕餮楼。贱商的营生都做,如今又惦记上诗会的彩头,真是穷人贱命,怕是这辈子没见过银钱吧?”
“你”没等顾九起身,一道残影从窗子里飞了出去,紧贴着赵三娘的耳边砸到了柱子上,跌成了碎片。
那是李二手中的茶杯。
“赵三娘子,还请慎言!莫非在你眼中,宫中的章尚食也是厨子?绰绰是宫廷女官,自重身份,不与你这等市井之人一般见识。可你的父兄皆在朝中有职,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李某就要问问御史们能不能追究他们一个教女无方的罪过了!”
赵三娘早就被那杯子吓得没了声音。刚才若是偏上那么一两寸,她的脸可就要见血了。
闻喜县主也是吓得花容失色。“裕阿兄,你吓到我了!”
李二的几个友人,更是极少见他发怒的样子。
李璆道:“正是如此,刘掌食今日乃是我的客人。二位却如此出言不逊,待我回去,少不得要跟家父说道说道。”
果然不过就是这么三板斧,攻击官职低,攻击经商乃是贱业,攻击刘家没他们家底厚。
刘绰轻笑,“台郎,李兄,切莫动怒。今日可是上元节,为了这样的人生气,实在不值。既有诗会,那便在诗文上见真章吧!我这便赋诗一首,送给县主和赵三娘子!”
顾若兰以为刘绰这是将背诵辛弃疾那首《元夕》的时辰提前了,当即也来了精神,但还是有些不甘心道:“不是说要写首诗送给裕阿兄的么?怎么能便宜了她们两个?”
刘绰自信起身,“谁说我只作了一首诗的?”
顾若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招呼起房中的人,”走啊,绰姐姐要赋诗了,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才华横溢!”她看向赵、裴二人,挑衅道:“看看到底是谁在大言不惭!”
因为他们的口角,这段时间内并没有其他人到题诗处。刘绰所行轨迹便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舒王和韩愈也通过窗户看着场间的一切。
韩愈惊呼:“刘五娘子竟也在楼中?”
舒王道:“昌黎先生也识得刘掌食?”
韩愈道:“当日在张仆射府上见过。今年上半年,在洛阳也见过一面。”
杏花楼的掌柜见到刘绰从房间走出,忙捧着笔热情地迎了上去。“刘五娘子,请!”
李缄接过笔道:“刘五娘子只管赋诗,我来写!”
“早听闻李五郎善书,今日能得见墨宝,乃是小店的荣幸,这边请!”掌柜的道。
等李缄站定,刘绰也开口了。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话音落,顾若兰当先叫好。
“好一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好诗!”
之后,杏花楼中才响起绵绵不绝的喝彩声。
李二低笑,她自己不也生气了,这才写诗挖苦对方。这便是她要送我的那首元夕么?
闻喜县主和赵三娘倒也不笨,立时便羞红了脸。
她们去年在杏花楼中看上李二郎,又纠缠到人家溜之大吉的事,长安城中知道的达官显贵并不少。
这首诗写了两次上元节约会。去年顺利见面,两情依依,情话绵绵。今年却旧情难续,徒剩相思之苦。
楼中每层都留了唱诗的小二。每每出现佳作,便会在相应楼层小跑着大声诵读一遍,以求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意味隽永,语短情长。”韩愈叹道。
舒王道:“是啊,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她是在挖苦人!”
韩愈不知道闻喜县主、赵三娘与刘绰和李二之间的瓜葛,有些摸不着头脑,“情真意切,今夜过后必能成为教坊名曲!”
刘绰回身看着二女,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便是刘某要送给二位的诗!我与二郎现在要去奇珍斋看结果,待我们回来,希望二位能做出压得过我的诗出来。因为子时我还要作一首诗,不过那首是要送给二郎,贺他生辰的!不要让我失望哦!”
言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