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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的家里整个黑灯瞎火安静无声,谢景翕站在密窖口犹豫了好一会才屏气凝神的出去,眼下这种情形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叶颖与沈涣之都已经跑了出去,要么就是都被抓了,情况再坏点,没准还有人在此守株待兔。
她在屋子里观察一会,借着外面那点微弱的月光,瞧见了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她的心立时就揪了起来,深呼吸了几口,才再次鼓起勇气走出去,仔细辨认着地上的尸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辨别每一张面孔的,从叶颖的家走到前面粮铺,直到确认没有安哥儿他们三个后,她干脆直接蹲在了地上。
她强迫自己安定下来,仔细想着每一个细节,她在密窖里的时候,耳朵始终跟着安哥儿的声音,他开始是不安的哭闹,后来就再也没能听见他的声音,她不知道他只是安静了,还是已经被沈涣之带走,按照院子里的惨烈来看,叶颖必定跟他们大打出手过,沈涣之不懂功夫,不太可能在抱着安哥儿的情况下与他们拼命,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动手之初,沈涣之就带着安哥儿走了,关键时候,她相信沈涣之会以安哥儿为先。
只要沈涣之能带着安哥儿逃脱,事情就比预想的好多了,但是叶颖,恐怕是被带走的可能性更大,地上的尸体大多是店里的伙计,叶颖成功脱身的机会就不多了。
谢景翕想着自己呆在这里不是办法,但是出去她又没有方向,她并不知道四方镇有几许妖魔鬼怪,出去会不会马上被抓,总不能继续回密窖里藏着吧。
正琢磨呢,忽然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谢景翕心里一惊,立时萎顿在地上,屏气凝神的装死,冬夜的地上凉意刺骨,她的手已经冰凉,真摸上去,跟周边尸体简直不相上下。
这脚步声小心翼翼的,好像在找什么人,不停翻动着地上的尸体,但是动作又十分谨慎,谢景翕心想一定不是里长的人,那又会是谁呢,莫非是认识叶颖的人吗?
听到那人离自己近了些,谢景翕偷着瞧了一眼,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这不是昌郎中又是谁,她心里一喜,小声唤道:“昌郎中,是我。”
昌郎中正扒拉尸体呢,冷不丁听见有人叫他,还当是诈尸了,吓的他一屁股蹲在地上,半天没敢看她,“你……是死是活……”
虽然知道不是时候,谢景翕还是有点想笑,“是我,阿翕,昌郎中我没死呢。”
“哦哦是阿翕娘子啊,你怎么还能活着呢?不是,我是说,这到底怎么了这是。”昌郎中把谢景翕扶起来,“哎呦你可不能躺地上哦,你这身子骨,快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跟我家去。”
没想到昌郎中还是个有心人,大半夜的这是特意过来看看,估计一定是听到风声了,谢景翕不敢耽搁,回去叶颖家里找了一件披风,把自己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的,跟在昌郎中后面出了粮铺。
外头一片安静,路上连个人都没有,谢景翕本来以为能有个把巡街的打更的之类,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来里长大人对自己治下很有信心,一点都没有防备,四方镇不大,穿了几条街后就到了昌郎中家里,昌郎中未有娶妻,是一个人寡居。
昌郎中将她引到一个藏粮食的地窖里,这才敢燃上油灯,“阿翕娘子,你暂时就安心藏在这里,别的不敢保证,我这里还是很安全的,回头我给你烧个炭炉,你不能受凉。”
谢景翕万分感激,“昌郎中,这种时候你能帮我一把,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不瞒你说,我一直被叶东家藏着,并没有瞧见外面的情境,你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昌郎中叹口气,“白天粮铺闹的那么大,邻里街坊哪有不知道的,只是知道了也不敢过问,我只能晚上偷着过去看看,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我听说叶掌柜是逃出城了,里长派了人去追,也不知道追没追上。”
叶颖逃出去了?谢景翕倒是没想到,“那你可瞧见我,我家相公了?”
“你说沈相公啊,我还真没瞧见,他跟孩子都没瞧见,叶掌柜身上功夫好,逃出去是情理之中,不然留下的话,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被他说的更吓人了,四方镇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昌郎中,我如今这个样子只能仰仗您了,外面的情况您替我多打听些,前几日我们已经联系了家里人,不知道他们何时来,四方镇这个样子,恐怕他们进来会吃亏。”
“你说的不错,四方镇只要进来个外人,不出半天的功夫就能传进里长大人耳朵里,你放心吧,我会替你注意外面的消息。”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天将亮的时候,赵章带着人出了四方镇。
他有些一言难尽,还没想好怎么说,李掌柜倒是有了新的发现,“赵章,我夜里带人在周围查探过,找到了我们东家留下的记号,他已经出城了。”
“沈东家已经出城了?”赵章皱眉,“凤儿带我去了一家粮铺,里面全是尸体,我能断定我们家夫人一定在那里待过,沈东家出城,不知他们有没有在一起。”
“全是尸体?”李掌柜也震惊了,“这他娘到底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诡异的很,整个镇子连个巡街的人都没有,粮铺里不知因为什么打起来,照凤儿这丫头说的,这里异常排外,没准就是因为这个找麻烦的,这样吧,李掌柜你多带些人追出去看看,我留几个人,天亮了再进去打探打探。”
“也只能如此了。”李掌柜没有犹豫,“如果确定他们都逃出去,我会派人回来通知你们,你们千万小心,人少的时候不要暴露,我估摸着,咱们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商议定了,李掌柜便带人一路追出了城,而赵章留了几个人在外面守着,等到天亮后,城门口进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赵章才再次进去。
跟预想的不大一样,他原本以为在城门口会受到诸多盘问之类,没想到进的十分容易,这就更奇怪了,不是说异常排外吗,难道不应该进出城的时候很严苛吗,还是说进的容易出去难?
赵章尽量不惹人注意,但还是觉的满大街的人都在看他似的,他若无其事的在镇子里转悠,来到昨天那个粮铺门前的时候,发现外面围了好多人,他扎在人堆里观望,听着周边的议论。
“真是想不到啊,叶家的粮铺一夜间就这么倒了。”“是啊,这年头也怪不容易的,叶东家一个女子撑着这么大的家业,不就是找了个外地的男人吗,就这么被拖累了。”
找了个外地男人?赵章挤过去问了一句,“这位大嫂,这家怎么回事啊,我这还预备着来谈点生意,怎么就给关了呢?”
正说闲话的女人被赵章吓了一跳,回身一看是个外地人,吓的往旁边退了几步,“这位大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我劝你啊还是去别的地谈生意吧,没瞧见叶家犯事了吗?”
“我是头回来,不大懂规矩,要不您跟我说道说道?”
赵章不动声色的往她手里塞了点银子,女人这才小声与他说道:“我跟你说啊,来咱们四方镇,得跟里长那报备,你这样在大街上走没人过问,一旦去了谁家打尖吃饭,没多久就会有人找你要落脚费了,不想惹事呢就掏点钱好办事,千万别跟他们呛声,不然,你走不出去的。”
还有这么不要脸的,赵章也算是见识了,他又问:“那我是不是只要不去哪落脚,就没事了呢?”
“哪能那样便宜呢,出城的时候照样有人收的。”
果然是如此。
“那我再跟你打听一句,这家粮铺是进了什么人吗,为什么会惹这么大的祸乱啊?”
“说起这个话就长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打听的太多,我只能告你这家前几日来了个男人,来历不明的,听说还生了个娃娃,估计不是什么好人吧,不然至于这样么。”
夫人已经生了!赵章这会说不上是喜还是担忧,夫人生产,必定要找大夫啊,“这位大嫂,周围可有药铺之类的?”
“药铺啊,你往前走两条街,那片有几家,你去找找吧。”
赵章从人群里退出来,依着她说的方向找药铺,走到那条街上一瞧,药铺有好几家,总不能挨家去问吧,赵章瞧了半天,决定往店面最大的那家进。
昌郎中老早就瞧见了赵章,从粮铺一路跟过来,见他在街上直往药铺瞅,心里几经徘徊,然后紧走几步追上他,冷不丁蹭了他一下,“呦,这位大兄弟,不好意思,我瞧你好像有些难以言状的病症吧,我这里有各种秘方,要不要来试试啊?”
赵章一愣,心说这是唱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