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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安真的没料到官家办的蹴鞠赛规模如此之大,尽管有文子欺在她耳根子边整日炫耀,不亲眼见一见亦是难以想象。
洛阳城中的贵族皆喜好蹴鞠,更因为官家推崇,由此更甚,并在宫城以东专门建造了一处鞠城,以供皇家举办的这种蹴鞠赛。
鞠城占地甚广,四面建有望楼看台,中间隔有两个场地,可以同时比赛,能坐在望楼台的大都是世家贵族中人,他们各自有自己的赛队,比如官家,长公主,怀朔王,甚至一些世家官署等,参赛者男女不计,有郎君娘子,亦有自家豢养的球侍,到最后的时候,官家长公主他们亦有可能下场过过瘾。
叶长安此时在场外观战,长公主的人会放在后面比赛,所以她可以暂时先观望一下,徐应桐与她在一起,不时会给她讲解一二。
自从徐应桐去了公主府,每日皆会与她一道蹴鞠,依旧每天乐呵呵的,看不出有甚不如意,还跟长公主扬言,一定会跟叶长安一起拔得头筹。
长公主笑话她,别给大家扯后腿就罢了,她就越发不服气,私下里练习的刻苦,可把叶长安累够呛。
“长安你瞧那边!”徐应桐指着不远处一队人给她看,“那几个就是怀朔王殿下的女球侍,每个都好厉害的,那个长得特别壮的瞧见没,我之前跟她踢过一次,根本接不到她的鞠球,每次我都不敢离她太近,太吓人了。”
怀朔王便是官家嫡长子,虽未加太子之号,不过历来嫡长子就是默认的太子,府中豢养的球侍不计其数,高手更多,叶长安观望两眼,徐应桐说的那个女球侍生的黝黑粗壮,女子中实属罕见,的确很有压迫感,甚至比好多郎君还要勇猛的样子。
似这种比赛性质的蹴鞠,跟长公主平日看的蹴鞠就大不一样,长公主跟娘子们玩闹为主,需要一定的欣赏性,你瞧她府中的球侍女官个个纤细俊俏,踢起蹴鞠来欢声笑语,更像一群嬉戏玩闹的花蝴蝶。
比赛就不一样了,首要目的得赢,花拳绣腿放在这里不好使,尤其有郎君们参加,好设个赌局彩头之类的,有争胜心理,便显得残酷一些。
“怀朔王殿下的队伍很厉害吗?”叶长安问道。
徐应桐看看了四周,小声与她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往年的蹴鞠比赛,头筹几乎就是在官家跟怀朔王殿下之间产生,大概五五之间,可是我觉着啊,好几次都是怀朔王殿下故意输的。”她指指自己的脸,“懂吗,要给面子的。”
叶长安倒是听说过官家在这方面很有仁君之风,他不喜别人放水,从来都不计较输赢,只求看的过瘾,但话说回来,不能总让官家输,总要咬在个不分伯仲的水平上,才最容易激发兴致与乐趣,这么看来,怀朔王殿下倒很会做人。
“那这么说来,你跟长公主夸下海口,不是要打脸吗?”
徐应桐高深莫测的哈哈一笑,“你这就不懂了吧,话当然得那么说,而且你真以为长公主就赢不了吗,她手底下能人多了去了,平常就是玩玩,谁还真跟我们这些娘子较劲啊,而且要不要赢,什么时候赢,都是要花心思的,反正我也不是很懂,而且今年不是有你吗,长公主把你拉进来,估计是想赢的。”
叶长安这才觉察到自己往日想的着实太浅显,每次以为触及到了什么,后面总会有更深的内幕,还有徐应桐,看着好似不谙世事只会傻乐,其实什么都看的明白,谁的心思都不浅,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存,就要学会什么样的技能,学不会审时度势,想自保都难。
此时正北方的望楼台上,秦未正伴在官家跟前,旁边还有个碎嘴的文子欺,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一定会赢。
“往年都是我让着他们那,今年我得让他们瞧瞧小爷的实力,您就擎好吧陛下。”
官家笑道:“你要输了又怎么说?”
“输了啊,输了就让白渊当众跳舞。”
文子欺且记着仇呢,白嫩的小脸刚能见人,就不长记性的还来招惹秦将军。
官家哈哈笑,“敢情话都让你说了,不过白渊不学蹴鞠真的可惜,他要能下场,指定没人挡得住。”
秦将军从小被教育的刻板正经,从不接触这些玩物丧志的玩闹把戏,自然不会与他们一般胡闹,但是估计没人愿意他下场,就只秦将军这三个字便足够让人胆寒,那都是活生生的杀气,万一他一时不高兴,踢断个把肋骨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文子欺知晓他并非不会,他只是不屑这些所谓规则,秦将军前二十年都不会讲规则,上了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难道谁还与你定一规之责,有这争强好胜的劲头,不如去战场。
秦未道:“陛下抬举,凡事都讲究术业专攻,我委实没有蹴鞠的天赋。”
“原来白渊也并非事事皆能啊。”官家玩笑道,“听闻今年各家都添了好手,孤当真期盼已久,想看看都有什么能耐,子欺啊,你可别给孤丢脸。”
文子欺心说有甚好期盼的,就小媒官吗,他一个人打她十个都不在话下,其余的那些公子郎君更不够格,一点都禁不住踢。
官家又问:“不知无庸今年添了什么人来,上两天还跟我夸海口,说是不赢明年就不来了,难不成真请了高手?”
文子欺正要张嘴把叶长安吐出来,便叫秦未一个眼神堵回去,憋的好不难受。冯章察言观色的说,“回陛下,长公主神秘着呢,端的不肯透漏半分,大概只能到上场的时候才能看见了。”
“就她花样多。”官家笑笑便不再追问,只专注看下面的蹴鞠。
在对面正南向的望楼台里,坐的则是怀朔王陈殇,一并洛阳城数的上的几位公子皆在其阵营,之中便有沈珏,贺添,齐梁等,一眼望去甚是养眼。
除了贺添,大都兴致高涨,磨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下场,陈殇看了贺添一眼,问道:“之翼今日是怎么了,如何一张苦瓜脸?”
齐梁嘿嘿笑,“殿下甭替他操心,这是惦记着徐家娘子呢。”
“这事啊,嗨,本来还想做主成其美事,现在可不成了,贺公指定不能答应,不过无妨啊,天下美人多的是,你只要开口,吾一定让你如意。”
“殿下您不知道我们贺大公子是颗痴情种,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算完,这辈子非徐应桐不娶,轴的很。”
“哦,这倒是奇了,咱洛阳城的公子里头能出个情种,委实百年一遇。”
“殿下您就别在我伤口上撒盐了,还情种那,我现在就是个愁包,棒槌。”贺添过来坐下,端起茶碗来猛灌了一碗,“唉这天儿够热的,下场蹴鞠指定要晒黑。”
陈殇不解,再看其余知情人都笑的前仰后合,贺大公子忽然感慨天气是为何,往年年年如此,也不见他操心,今年下场的人里头有徐娘子,他可不得挂心吗,要是有可能,他一定会下去替徐娘子端茶擦汗。
陈殇回过味,亦跟着笑起来,“原来如此啊,却不知姑母怎么想的,如何能舍得让一个娇滴滴的娘子下场,不然跟他们对场的时候,吾派之翼去?”
这话招来一众反对声,齐梁嚷嚷道:“可不能啊殿下,他要去了,您还想赢吗,没准之翼这家伙会帮着人家进球,您不如干脆把他送去长公主那里省事。”
“哈哈……”陈殇想想也是,“那就不能怪吾了,好人难做啊。”
此时陈殇旁边一个郎君开口,“殿下,今年这个头咱不能出。”
陈殇眉头一皱,“靖臣何解,去岁不是让过一回?”
被唤作靖臣的人乃怀朔王府中儒客曲玉,类似门客谋士之流,之所以叫儒客,因为怀朔王就只是单纯的把他们当作学问交流者,平日嚼两首诗,作几首曲儿,轻松又惬意。
怀朔王其人天生爱附庸风雅,专爱在一些旁门左道上下功夫,什么作诗,谱曲,蹴鞠,样样都拿得出手,就只缺根怀天下的筋,对政治之道半点兴趣都没有,幸得身边有个曲玉不时提点,久而久之,陈殇便非常依赖他。
齐梁也不解,“是啊,不赢不提气啊,那还看个什么劲。”
这两位都是缺根筋的,只关注输赢本身,其余一概不问,曲玉手中羽扇摇的高深莫测,“殿下只管听我的就是,您往后看看,大概就能明白。”
就烦这些一肚子计谋的人话不说明白,非要让人猜谜,齐梁顿时没了兴致,“早知道这样我回家凉快着多好啊,得了,之翼你还是下场吧,就看你替人家进球也挺好。”
其实贺添打心眼里是希望徐娘子赢,毕竟她代长公主出赛,输了可能不大好交代,但这话不好说,说了又要被人取笑。
开始这几场,一般是以官员赛队为主,他们分出个子丑寅卯之后,较强的一两支队才能参与最后的正式比赛,也就是能跟官家他们对赛,而后各自抽签决定与谁对赛,逐后一淘汰。
叶长安观摩了小半日,就只开始的几场便已然很激烈,大家谋足了劲的要在官家面前表现一番,如果最终能跟官家踢一场就更好了,皆因官家对蹴鞠另眼相待,还有传言说官家曾因有人蹴鞠出色而升官的,就算不升官,博个好印象也是好的。
几场看下来,她觉得想要赢并不容易,后面如果遇上更厉害的,势必会艰难,原本她来是想要替长公主赢的,可是现在却有些犹豫,在这么多好手中脱颖而出,风头太足了。
是以叶长安开始疑心长公主要她来的目的,出这么大的风头,总不见得是想抬举她。
“长安我现在好慌啊。”徐应桐拽着她的袖子,“一会要抽号,千万别跟怀朔王他们对上啊!”
在午时之前会抽下午的对赛对手,假如第一场跟怀朔王对上,确然不是什么好事。
叶长安安慰道:“慌什么,碰上谁是谁呗,横竖迟早要对上,输了也不掉脑袋,玩玩嘛。”
其实在她看来,第一场跟官家对上也不是什么好事,前两日她跟文子欺简单踢了一场,发现那家伙委实厉害,真不是说着玩的,横竖都是高手,那就不纠结先跟谁后跟谁,输赢都是命。
待后面抽号以后,果真被徐应桐一语成谶,他们第一场就要跟怀朔王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