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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府
“老爷,张大佛爷带着府里的亲眷们已经在前院照壁那里侯了一炷香了,您还是见一见吧。”祥叔弓着身子立于身侧,眉宇间尽是焦灼之色,两手置于胸前不安的摩挲也难以排解心中的急切。府内虽然除孝多日,但是二爷依旧沉浸在伤妻之痛,封嗓续须再不登台。经此一事,虽有缘由在先,但是这张红二府算是再无往日般亲近。不是所有人都能担得起大义,主母殒命,就是这府里的下人们,看着张启山的眼神里,都是带着刀子的。如今一大家子人都在照壁前候着,三请二爷都不得见,这么干晾着也不是个事儿。思虑了再三,还是仗着自己的老脸再来请一遍试试。
“当日不见我,现在又要我见他?整个长沙城都是他张启山的,他愿意待哪就待在哪儿,愿意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若是看上了这宅子,我给他便是,说什么请罪,人都死了,请罪有个什么用,官家那套,让他留着给他的上峰。二月红是个戏子,吃不了官家这一套。”音色平淡波澜不惊,缓缓道来的同时,手里依旧细致的整理着丫头往日的头饰。手肘撑着妆台,一手撵着丝巾,细细的擦拭着一只步摇。眼神里平淡而又倔强,轻轻吹吹缝隙,又用丝巾小心的摸去上面的落尘。言谈之间眼睛都没离开过这手里的步摇,外界如何已于自己无关。现在的世界仅是回忆,是淡漠,是孤冷罢了,若不是看在是祥叔来回的话,如此的言语都懒得启齿。
“老爷,这初冬的风都是刀子,男眷没事,可是这女眷跟孩子可受不得,那一个个小脸都冻的乌青的,直哆嗦……”祥叔终究是府里看着二爷长大的老管家,主子什么性子多少也能拿捏几分。现如今这般情景,就这么梗着那就没玩没了了。眼神虚晃,心里盘算,拿定了主意,语气里也略微有了些底气。二爷心善,总不能置气到牵扯无辜,如此一试,若是再不成,那也真是无计可施了。正正心神,移步近一些颇为感慨,但言语间依旧保持着谨慎,眼神细细的掂量着面前主子的神色。“您心善,腊月里的叫花子您都叫下人们赏口饭吃给些碎炭,更别说这大家门户里出来的小伢子们。经不得这么耗着,他张启山愿意吃这西北风就让他吃,您抬抬面儿,让伢子们回去。这大人的事儿,孩子女眷的跟着参合,不像话!若是……若是夫人在,也容不得这样胡闹吧。”
祥叔的每一言都听在耳里,依旧不为所动。旁人如何再于二爷无关,心善有何用,心善不见天悯,心善不见佛佑,直到提及夫人,这才如心中一击,复而一记眼刀便看向祥叔,神色清冽。任凭祥叔再是老人,此时也不敢再有多言,只得默默后退,浅浅摇头,脸上的颓色油然。默默收回目光落于手里的步摇之上,夫人音容于眼前,一眸一笑,犹如昨日。心神恍惚游离,这么虚虚实实的心绪终日萦绕,犹如梵音在耳般轻呢。‘老爷,你看这些小伢子冻的可怜,快让他们回家去吧……’
“好,听夫人的。”木然的看着一处,口中浅浅的温软之色,嘴角亦带着往日那番甜腻的弧度,放下手里的步摇,缓缓起身,似是恍惚又似清楚。只是这莫名的一句轻言,让旁人看来显得尤为突兀。两手拉开乌木门栏,阳光打在纯白的长袍之上,一丝冷风带起发梢微动。一手撩起长袍下襟,踏着稳健的步子穿过回廊,来到花厅前的照壁,目色如炬,素颜淡漠的看向这层层陌生的面孔。
“二爷,你终于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