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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暑蝉催尽,行秋雁带来。
进入十月,玉兰的花期也气数将尽了,贞儿拾起地上最后的花瓣,装进香囊里,她答应过樊睿也要给他做个玉兰香囊。
正当贞儿系上香囊锦带时,远处传来翠烟的声音。
“小姐,贞儿小姐!”
翠烟的小脸凝聚着慌乱紧迫,贞儿疑惑的皱着眉角:“怎么了,是睿哥哥来了吗?应该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呢。”
翠烟一脸惊慌地摇着头:“是老爷找您。”说完,也不等贞儿同意与否,拉着她的手就往庭院跑去。
翠烟惶急的神情,弄得贞儿也紧张了起来,一路上问了很多种可能,翠烟只是摇头,想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贞儿想了想这几天万府确实有些不寻常,父亲总是自怨自艾,家里的气氛也阴沉沉的。
正想着出神,当她们转到主院亭廊时,贞儿有些惊诧,庭院里站了好些奴才,各个阴愁着脸,看来事情的严重性要比她这个黄毛丫头想得严重的多。
刚进前厅,贞儿就见娘亲泪眼低泣着,父亲则是一副将死的没落,她还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的神情,她莫名的害怕起来,走到父亲身边,向已往撒娇似地扯着父亲的大手,但此刻却怎么也撒不出娇来,眼里含着薄雾:“爹爹,贞儿来了!”
万老爷看到贞儿时,眼里突地升起泪雾,顺势紧紧地抱着她:“贞儿,我可怜的孩子!”
万老爷的泪水毫无保留地顺着脸颊流进了贞儿的后脖颈里,她激灵的一颤,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有些温热的泪水。
万夫人见万老爷这般毫无顾忌的哭泣,也抱紧了贞儿,哭声也大了起来,庭院里的下人们也低吟的哭了起来,瞬间,整个万府好似乌云密布般,等待着暴风雨的来袭。
贞儿被他们吓得反而不敢哭了,她想询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万老爷突然屏住了哭声,坚定的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儿,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贞儿说:“贞儿不怕,爹爹不会让你受连累的。”说完,他看向贞儿身后哭成泪人的翠烟:“翠烟,你自幼长在万府,贞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看在万家对你不薄的份上,请你一定要答应老身的请求。”
翠烟受不起的跪地:“老爷严重了,要不是夫人和老爷赏口饭给我,翠烟早就饿死在十年前了,翠烟就是誓死也会完成老爷吩咐的事情。”
万老爷感激涕零地把贞儿推到翠烟面前:“贞儿是我这辈子的命,我不想她因为我而受牵连,趁现在宫里还没来人抄家之前,你带着贞儿快从后门走。”万老爷最后语重心长的交待道:“我把贞儿就交给你了。”说完,死死跪在地上:“这辈子的大恩大德,我万某下辈子还你。”
翠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扶起父亲:“翠烟不敢当,必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请老爷夫人放心吧!”
万贞儿看着父亲这般摸样,再看向母亲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她大概是听懂了怎么回事,突然泪如连珠地抱住了父亲:“爹爹,你是要丢下贞儿吗,你不想和贞儿在一起了吗?贞儿不要离开爹爹和娘亲。”她死死的抱着父亲的大腿,就怕一松手父亲就不要她了。
万老爷万分悲痛地自责:“是爹爹不好,没有保护好你,爹爹没用。”
小小年纪的万贞儿始终不知道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甚至要闹到抄家、妻离子散的地步,她只是依旧不撒手的执拗:“贞儿要跟爹爹在一起,贞儿还要等睿哥哥呢,贞儿不走。”
“贞儿听话,睿哥哥不会来了。”万老爷眼含泪水坚决的把贞儿推到翠烟面前:“你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贞儿终于哭闹了起来:“爹爹,娘亲,贞儿不要走,爹爹,娘亲------”
万夫人万分悲戚地冲过来抱住自己的女儿:“我的儿------”
最后,万老爷心如刀绞般地拉开了自己的夫人。
翠烟抱起万贞儿走出了前厅,眼见父亲的脸就要消失在眼前,贞儿不甘心,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开翠烟,但却徒劳。最后,她狠狠咬住翠烟的手背,只觉涩涩的血腥味充斥着口中,翠烟终于抵挡不住贞儿的咬劲,痛得松开了手,只见贞儿努力地跑回前厅。
这时,一阵‘轰隆’声大作,只见万府的大门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撞开。
瞬时间,侍卫官兵占满了整个庭院,所有的下人都垂首跪在地上,万老爷与万夫人跪在大厅中央。
一行侍卫们二话不说的押解着下人,另一行侍卫押解着万老爷和万夫人,只见万老爷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万贞儿这才反应过来的跑到父亲面前,泪眼婆娑地拽着父亲的衣角。
“爹爹,爹爹。”她用尽所有的力量拍打着抓着父亲的侍卫:“你们放开我爹爹。”
只见侍卫不耐烦的推开贞儿:“你是万贵的女儿?”他示意其他侍卫:“正好一起带走,充宫为奴。”
侍卫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手把贞儿提了起来,小小的她,只能束手无策的哭喊起来。
“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女儿,这都是我的错,不要抓我的女儿,求你们不要抓我的女儿。”万老爷卑微的乞求着侍卫,万夫人踉跄地跪倒在地拼命的哀求着,翠烟也上前把头磕出血的请求着。
侍卫毫不怜悯地踢开万老爷:“大明律法明文规定罪臣者流配边疆,罪臣子女终身充宫为奴,你求我也没有用。”说完,拎着贞儿就走。
“啊!”刚走到大门处,抓住贞儿的侍卫突然凄惨地嚎叫着,只见贞儿整个人从侍卫手里挣脱了出来。
泪眼看去,竟然是樊睿狠狠咬了侍卫的手,他把贞儿死死挡在他的身后,不畏惧地看着侍卫:“不许你们抓走我的贞丫头。”
“臭小子,敢咬你爷爷我,不想活了。”侍卫早已火冒三丈地打了樊睿一巴掌。
樊睿倔强地站在贞儿身前,此刻,贞儿就像只受惊的雏鸟,哆嗦的任人保护。
一名官员走近他们,官员打量了一下樊睿:“这不是樊家的大少爷吗,怎么?想英雄救美呀,省省力气吧,皇上虽只罢免了你老爹的官位,那是看在你爹曾为朝廷效力多年,是有些苦劳的,你不要不知好歹,要是再多管万家的闲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狠狠地推开樊睿。
贞儿再一次被侍卫拎了起来,她看着樊睿左脸涨红地跌趴在地上,泪水早已挂满了她的脸颊,贞儿伸出无助的双手,这才发现她要送给樊睿的香囊竟一直握在自己的手里,不曾松开。
贞儿用尽力气挣扎地哭喊着:“睿哥哥,睿哥哥救我。”
樊睿爬身起来,紧紧抓住了贞儿的手,始终不曾放开,他泪痕满眼地看着她:“别怕,贞丫头,别怕-------”
樊睿的话还没说完,侍卫终于安奈不住性子狠狠地踹开了樊睿,嘴里污秽的碎念着:“你大爷的,滚开。”
就在贞儿与樊睿双手分开时,贞儿顺势把攥在手中的香囊塞给了樊睿。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送香囊给樊睿,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最后一次。
熟悉的屋檐,熟悉的庭院深处,挚爱的爹爹,娘亲,还有睿哥哥,就这样在万贞儿朦胧的雾眼中,一点点的远离,一点点的失去。顷刻间,她失去了亲人,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所有本该美好的一切。
贞儿不知道父亲到底得罪了谁或是犯了什么罪,她只知道,只有五岁的她,在毫无征兆的变故中,被送入了那高墙碧瓦的皇宫中,那个人人都向往的荣华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