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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查长猜到他去了阿来夫那里。阿来夫说:“我想过了,不能说假话。说假话,查娜的活儿就丢掉了。那个高经理找过查娜了。”
“咱是兄弟,你要帮帮我呀。你说过了的。”
阿来夫指着那几头牛,说:“公牛咋给公牛配种啊。我没母牛。”
巴雅尔和一根木头桩子插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瞅着白所长打过来的电话,手抖了起来,脸也拉长了。
嘎查长停下车走到坑口,他竟然没看到。“想啥呐,咋不接白所的电话,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巴雅尔怯怯地说:“嘎查长,你要罩着我啊,我和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白所长跟你说啥啦,我咋跟他说啊?尼玛的高经理,提前给查娜下了套,没退路了。”
“我也是为这事找你的,咋整啊。”他去车里拿了1000多块钱塞到巴雅尔手里,“堵住阿来夫的嘴。去借一头母牛,塞进群里。”
他把钱又塞给了嘎查长:“我给过,他死活不接这个钱。”
巴图又一次到了大坑边上,白白的雾气飘落到了脸上。“草原塌了,赔钱有啥用?牛羊吃啥呀?人塌进坑里,给再多的钱有啥用?这片好草场……”
岱钦低声说:“大羯羊跳不过去的沟坎,羔子的劲儿再大,也白扯。”巴图白了岱钦一眼没说啥。
俄日敦达来让额日敦巴日离开。他凑近父亲说:“你张口一个呼和巴日,闭嘴一个呼和巴日,直接骂我好了。矿山这个项目,停不下来啊,旗委书记旗长也说了不算啊,更何况呼和巴日是个跑腿的。你唠唠叨叨的,传到他耳眼里,还让不让你儿子干了。我去找旗长,那不是羔子跑到狼群里,有活命吗?把我撤了,再来一百个,不还是这个样子。我在这里干,你的话不能全听,总的听吧。换了别人,没人听你唠叨这些,说了和没说一样,你憋了一肚子的气,久了会憋出病来的。换一下位置,你能像你说的那样去做嘛。”巴图的右手一直哆嗦着:“你是大人了,不要做小孩子的事,毁了草场,明天吃啥,是白毛风,黄毛风,还是西北风。我还能活几年?让哈斯朝鲁咋看你这个舅舅的。离开了牛羊,牧民能干啥?扎着脖子不吃不喝饿死?没草场,没了牛羊,旗长跑的比黄羊还快,走人了;苏木和嘎查的人,往哪里跑呀。”额日敦巴日下车走到巴图眼前:“老嘎查长,苏木里有事,我接苏木长走了哈。”苏木长上了车埋怨起了:“咋才来呀,没看短信?”
嘎查长问:“林矿,这大坑,一个月能填平吧。”
“只能是黑白联轴转了。先用网围栏围圈好,担心牛羊再掉进去。”瞅着阿斯夫的大舅哥一筹莫展的样子,我和额日敦巴日托出了实底:不是不想填这个坑,也不是骗你和阿来夫。选矿厂在张着嘴等料吃,矿石量供不上来,在浅部两个中段回收些残矿。用废石填平塌陷坑,回收高品位残矿就要停下来。用废石把坑填平,那是劳民伤财。铲运机不停地装,大卡车不间断的运送,废石不算钱,赔上了人工和柴油钱。可井下中段一出矿,回填的废石就往矿石里混,矿石的品位就下降了。这不等于把废石从井下提运到地表,重新填进坑里,又提运地表,咋回填啊。塌陷坑四周用网围栏围着,四面挂着红底白字的蒙汉双语的夜间反光的警示牌。矿区的保安和夜间巡逻队,两小时巡逻检查一次。牛羊接近网围栏时,主动吹哨驱赶。网围栏的固定桩没倒斜的。牛掉进塌陷坑之前,南面一侧和东面一侧的网围栏一夜间被人偷走了。网围栏偷走后,红色反光的“塌陷区域,严禁进入”的警示牌,规规矩矩挂在固定桩上。夜间巡逻队员用手灯扫视着,依然反光耀眼,以为围栏还在。喘了一口粗气:“有人做坏,见不得矿山好。”额日敦巴日阴沉着脸:能是谁偷走了网围栏?一定是巴雅尔,阿来夫和岱钦没有理由去偷。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牛和羊不一样,一到傍晚,羊是要收圈的。这与吃亏的教训有关,以前草原上的狼多,白天羊都有让狼咬死的,更何况是黑天,这种风俗一直延续到今天。牛,夜间不回棚栏。阿斯夫的大舅哥和我想到一起了:为封住巴图的嘴,我跟嘎查长和俄日敦达来商议着,没等巴雅尔开口讨价还价,矿山主动赔偿了1.5万,比正常的公平价高出了3000元。毕竟是矿山有错在先,这与谁偷走了网围栏没有太大的直接关系。话再说回来,这样做是替苏木和嘎查挽回面子。损失这1.5万元,与近期回收的矿石量的价值相比,是九牛一毛。账可以这么算,话不能在面上这么说。也许巴雅尔会满意的。我对嘎查长交代着:“让白所长住手吧,不查了。”
俄日敦达来也是为我好:“这坑啊,国土局安监局盯得紧,过些天再出矿,拉几车毛石倒进去,赌一赌闲言烂语。遮挡遮挡苏木的脸。”
嘎查长想的和我不一样,出了门电话里对巴雅尔说:“南面那片网围栏是你扯走的?钱迷了心窍。白所长大概知道了,会找到你的。”
“我也是让媳妇逼得没办法了。”巴雅尔坐不住了。
嘎查长空口送着人情:“到了这地步,只能硬扛着啦,打死也不能说。过会儿我去监控室瞅一眼,担心录像照到了你。”
巴雅尔的心慢慢稳了下来:“路边的监控镜头坏了,放心吧照不到。”他是醉卧之意不在酒啊,暂时对1.5万很满意。一个多周过去了,白所长一直没找他,胆子又大了,把埋在井下的那头公牛说成了母牛,按照鸡生蛋,蛋生鸡的循环方式算账。隔了一天,到了矿山,找到了高拥华,算了一笔细账,矿山要补给他6万元的差价。那1.5万是下犊子前的牛价,这可是头母牛呀,一年下一头犊子,按5年的生育期算,就是5头犊子。这头母牛要是像它的妈妈,可是个下“双犊子”的料,隔一年下一次,就是8头犊子了。高低折合一下,按6.5个犊子,要赔偿6万。
一听这价,高拥华气晕了头,瞪眼盯着他:“好事全让你摊上了。是哪位高人帮你出的馊主意。你自己的事都管不明白,倒是把牛的事安排得很好,像计划生育一样,间隔一年下一次‘双犊子’。你要是母牛的丈夫,卖卖力气累死了,也未必能下得了‘双犊子’……要是母牛和犊子憋死了,大牛小牛都死了,还能下小牛吗?”
“下牛犊子,憋死的可能很小。胎位不正,伸进手慢慢向外拖啊。”他支吾着。
高拥华白着眼:“要是大出血,咋整啊。接生婆的尿不比你多,大人和小孩也有保不住命的。我把嘎查长喊来,看他是咋说,三人同面。”
高拥华盯着他那光滑的平板脸蛋子说:“啥时教我射箭吧,蒙古弓能磨光了胡子。听说你那箭弓是蠎皮包的。”
“我是生下来就没胡子,怨不得射箭的事。我这平板脸蛋子,够浪费水的,洗一把脸比你多出二两水,处处要花钱。”他是在笑话高拥华那镰刀脸,尖嘴猴腮的样子。
高拥华有意抹了一把脸:“爹妈给的,没你富态。脸皮厚吃的壮实,一口能喊出7.5万,够一年的工资。”
巴雅尔扭头走了,喊都喊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