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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贯忠看来,王伦管理下的梁山,不像是一般的江湖山寨,倒似个武装保护的手工业商业联合体。
梁山立寨也有一年多了,但王伦从不允许山寨喽啰士卒下山拦路抢劫,在水泊南北西三处开设的酒店,也不做下蒙汗药药倒抢劫的买卖,反而是做起了正经的生意。
前后三次下山打家劫舍,也只挑在民间口碑极差的豪富之家,算下来平均半年才动一次手,故而郓、济二州的官府,甚至都不怎么上心。
若非前次晁盖劫了生辰纲,事发后前来投奔,引得郓城和济州两处派兵攻打,可能梁山还根本入不得官府的眼睛和注意。
许贯忠也听王伦说过,说“广积粮,深筑墙,不称王”,许贯忠对此很是赞同,在他看来,王伦简直是天生就适合当“反贼”的一个人才!
梁山现如今也立了诸般产业,即便不去打家劫舍,也足以支撑起五千人左右规模的军队了,眼下的精兵练就后,以许贯忠对大宋朝官兵的了解,横扫附近几个州,已不成问题。
他最佩服的就是王伦对梁山军队的掌控。
大宋朝为何奉行“重文抑武”,还不是大唐武功太盛,疆域太大,导致朝廷不得不将部分权力下放地方,于是节度使坐大,形成藩镇,于是就有了五代十国的混战。
所以本朝宋太祖、太宗以来,为了防止武夫作乱,先是“杯酒释兵权”,再是不断拔高文官的地位,刻意打压武人,才换来了一百五十年的天下太平。
但王伦在梁山却推行了另外一套,那就是公平。
首先严格军纪,遵从唐朝和本朝的军中制度,并将军纪官的地位提了上来,广惠大师所管理的军纪官队伍,直接下放到都这一级别,即每都都设一名军纪官,专管本都一应军纪军务。
不论头领还是普通士卒触犯了军纪,都要一视同仁,接受惩罚的。不过目前梁山山寨的头领们还不曾犯法,唯独林冲的徒弟,李逵偷偷吃了一回酒,被当众杖责了二十军棍,也算是起到了警示的作用。
王伦倒是有心学习教员的“官兵平等”,但真的想要实施时,发现难度实在太大,于是干脆换了另外一种方式。
头领和军官们的待遇自然是要高于一般士卒的,但普通士卒的武器、甲胄、衣服、各类物资等,都由山寨提供,而且按月发放一笔饷银。
这笔饷银金额不高,大约也就是大宋朝驻扎各州厢军的水平,但却是足量发放,有军纪官全程监督,单这一点就让山寨上下无不满意了。
眼下山寨中,如同杜迁这样曾在厢军中待过的士卒并不少,大家都看得清楚,现如今这世道,文武官员,就没有一个是不贪腐的,区别只在于,贪得少还是多。
人心都是肉长的,普通士卒或许不识字,不懂得什么大义,但在物质待遇上得到了公平,在军事纪律方面,也得到了某种公平,这就已经足够让王伦在士卒中的威望巨大了。
但许贯忠还是发现了梁山的一些不足,既然已经决意入伙,他也便直截了当地说:
“哥哥,现下山寨的管理,还有些繁琐,宜再做调整,诸多事务都要理顺。我的意思,便是仿朝廷的官职机构,分设诸司,将头领们的职责再次缕清,也好做事!”
王伦不住点头,他曾经尝试过用后世的一些管理方法,但却发现因为时代的局限,多有水土不服,而且他为了壮大山寨,多去山下四处奔走,世间也就不多,故而的确有许多未做到的地方。
于是便说:“军师且先拿出个章程来,众头领也都议一议,再做决断!”
许贯忠对于这种朴素的民主议事制也不反对,便点了点头,又说:“这几日我在山寨马厩看过,山寨还缺许多人才,眼下就急缺一位善相马安骥的兽医!”
王伦叹了口气,说:“我却是知晓一位有名的兽医,江湖人称‘紫髯伯’皇甫端的便是。只是听闻他在东昌府,派人数次寻觅不得!”
许贯忠顿时笑了起来:“不想哥哥也知道这人。皇甫端祖贯幽州,当年我在无为军任职时,他被人延请了去,故而相识,也算是故人了。他现如今被人请去了太原府,并不在东昌!”
王伦讶然,他本以为许贯忠于燕青的关系不错,不曾想还认识皇甫端。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许贯忠继续说:“一个半月前,皇甫端去太原府时,路过大名府,还曾与我相见。我这便修书一封,请人送去,邀他入山来!”
王伦大喜,眼下山寨的马匹还不多,而且主要都是驮马,分散在各个来回奔走的商队中,将来山寨发展壮大时,皇甫端的作用就是无可替代的。
当即说:“卞祥兄弟还在抱犊山主持事务,正好让他将皇甫先生请来!”
许贯忠点了点头,又说:“我见山寨后山设了一处医馆,有七八位大夫坐馆,为何不在军中也设医官呢?”
王伦苦笑着说:“医术高超的大夫,如何肯上山来?我知道建康城有一位神医安道全,但平白无故,总不好将人赚来!”
许贯忠点了点头,说:“南京应天府有名医宋道方,府尹田登的老母病重,数次下令要求宋名医前来,宋道方都不肯,于是田登强行派衙役将他擒到了府衙。”
“田登便要求宋道方三日之内将母亲治愈,否则就要杀之。宋道方无奈,诊断后出了一副丹剂,田母服用后,病就好了。”
“但十日后,田母旧病复发,田登派人去找宋道方时,已经全家逃走,也不知去向了。田母于是病死,原来她已经病在膏肓,针石难医了!”
许贯忠不住地摇头:“可惜这样的名医,现如今已经下落不明,被恶官逼迫如此!”
王伦听得耳熟,便问:“这田登,可是那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许贯忠叹了口气,说:“正是此人!大约是经了此事,宋道方的女婿王贶,本得其岳父真传,从来不愿意做官,也去了东京,靠着一手针灸,做了医官,被称为王朝奉!”
“数年前家中老母多病,就是请这位王朝奉医治好了的。”
王伦又是一番叹息,若没有遇到许贯忠,他还真不知道宋道方、王贶两位名医,可惜王贶已经做了医官,怕是不好请上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