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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泰很是谨慎,便解了罩袍,说:“都头,洒家与你,先比试拳脚功夫!”
他左手向前,右手成拳横在胸前,双腿微微弯曲,摆出了架势来,警惕地望着武松。
武松却脚步虚浮,踉踉跄跄,门户大开,似乎随时都要摔倒。
围观的一干人中,只有叶春、常顺和皇甫端没有习过武,皇甫端便担忧地说:“这位武都头,站立都不稳,如何与人比试?”
旁边的孟康笑着说:“皇甫先生,你放心看下去便是,这武都头自有一番手段。”
那边酆泰已经先出手,快步向前,左手直拳冲向武松的面门,趁武松胳膊荡开,伸脚一勾,武松退后一步躲过,恰似醉汉一般。
他一步刚后撤,却趁着酆泰旧力刚去、新力未发,踏前一步,也是直拳击来,酆泰右手拦住,却不由得连退了两步。
两个人出手都极快,酆泰干脆利落,武松一举一动,仍旧似醉汉一般。
鲁智深在那里,看得哈哈大笑,顿时就想起了自己吃醉酒大闹五台山的往事。他那时也是借着酒劲儿,一招一式,毫无章法,全凭心意。
事后想来,虽然喝酒闹事打人的确不对,但那种酣畅淋漓、一切随心的出手,却叫鲁智深很是回味。
现在看到武松这般打斗,与他当时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鲁智深看得目不转睛,林冲便在一旁问:“师兄,江湖曾流传这样一套醉酒般的拳法么?”
鲁智深摇摇头:“洒家也不曾听闻!”
那边酆泰与武松打了十余合,卞祥便说:“酆泰兄弟要败了!”
只见酆泰浑身冒汗,热气腾腾,在这初冬时节,恰似刚从蒸笼里出来一般。他和武松原本在校场中央切磋,现在却斗到了左侧,正是酆泰的身后。
酆泰一张脸已经通红,武松不但姿势怪异,招式更怪,又兼之力大无穷,五六招过后,他便只能奋力招架了。
两人又是交手一招,酆泰却被武松一把抓住胳膊,一手擒住了腰眼。武松大吼一声,顿时就将酆泰架了起来,做势要甩将出去,却哈哈一笑,将酆泰轻轻放下。
王伦有些不解,实在是酆泰被武松这一擒,也太突然了些,便问卞祥。卞祥笑着说:“酆泰兄弟开始使的,是少林拳法,对了三五合,眼看不敌,又换了沧州那里的挂拳,前后换了三种拳法。”
“倒不是说临阵对敌只死搬硬套,因地制宜自然是可以的。但每一种拳法,自成套路,都是攻守兼备的。变换拳法,必然要出现空档,却被武都头瞧见,就此抓住了机会。”
王伦不住点头,反正以他的眼光,只能看出酆泰尚且有招架之力,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来的。
酆泰被武松放了下来,便拱手下拜,真心实意地说:“都头这般拳脚,果然便是猛虎也能打得!小弟甘拜下风!”
又凑了过去,急切地问:“都头这是什么拳法步法?”
“俺这是玉环步,方才斗到第九合时,本欲使出鸳鸯脚,只恐收不住脚,伤了人便不好看了!”
这时一众头领方喝起彩来,因见酆泰大方认输,却也不用担心他因此羞愧难忍了。
于是接下来三四日,武松便住在山寨,每日与一众好汉切磋比试,单论拳脚步战,整个梁山的头领,也只有卞祥、鲁智深、广惠三个能够旗鼓相当。
若步战使兵器时,武松也是鲜有对手。他虽然骑术一般,但马上作战,也不落下风,只是马战能胜他的人,却多了起来。
不过众好汉都是满口夸赞,因众人亲眼见得,武松最初骑马使枪时,表现很是平平。
但只过了一日,他就进步飞速,到了第三日,就能跟文仲容斗个不相上下了。
就连甚少夸人的杨志,都惊叹地说:“这位武都头,果真是临阵厮杀的猛将种子!”
这一日,武松听闻王伦派了史进领兵下山,前往接应少华山前来的头领,便主动请辞,说:“哥哥这里有许多大事,小弟不便耽搁。且离家数日,兄长与妻子尚在家中,日后若寻得机会时,再来看望哥哥!”
王伦一再挽留,但武松执意要走,他这几日在梁山甚是快活,与一众头领吃酒、吹牛、闲扯、比试,当真是惬意的很。
只是武松心里害怕,若再不离去时,他就当真舍不得离开了。但就此落草的话,教自家兄长和妻子该如何自处呢?所以说甚么也要离去。
王伦挽留不得,只得请皇甫端牵来一头卷毛黑鬃马,又包了一包银子,笑着说:“我这山寨多是赃物,只这匹好马,是从北地采购来的,这包银子,是山寨的铁器农具作坊赚来的,都是清清白白的,兄弟且收下!”
武松百般推辞,说:“小弟此番拜见时,只送了哥哥一件皮氅和一条袍子,些许微礼,却得哥哥如此厚重的回礼,小弟不敢受!”
王伦说:“兄弟便是送来一支鹅毛,我也是满心欢喜。这匹马,是让兄弟下次再来时骑的,这包钱,是让兄弟回去寻个好营生,堂堂正正做事的!”
武松不好推辞,只得收下。一伙头领个个不舍,都来相送,一直送到金沙滩,王伦便笑着说:“又不是生离死别,难道便没有再相见的机会了吗?都各自去做事,有闲的兄弟,与我一起送出水泊!”
他虽是这么说,却将武松送出了五里之外,然后笑着说:“这里人来人往,也不好教人看见,说兄弟与一伙水寇勾连在一起。”
“我在家乡时,曾听我那开蒙的恩师说起他那位学业师傅写的一句诗,就送与兄弟: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武松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便深深一拜,牵马倒行数步,又鞠了一躬,方才上马,依依不舍地朝阳谷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