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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顺那里交接了渔牙行的事务,王伦一行人驱赶着马车,一路从长江南岸向建康府直下时,宋江凄凄惨惨地被两个公人押了,戴着枷,向江州发配而来。
原先宋江靠着本县一伙胥吏,威逼新任郓城知县,春风得意一时。但很快他就杀人犯法入狱,恰落到了知县手中。
知县如何肯饶他,就要遵循大宋法律判案。但宋江往日里在县城多有好名声,不但许多县衙小吏来求情,就连本县的一些大户人家也求到了县衙来,更兼有许多受他恩惠的百姓,也来县衙门前跪倒,上了万民书。
知县吃过一回亏,自知小吏和大户都不能轻易招惹,那边宋江的弟弟宋清来探望时,又受宋江指点,变卖家产,去往州里走动。
故而各方势力斡旋之下,宋江在牢里受了两个多月的苦,总算是结了案,仍旧发配江州。
王伦却是个好心肠的,还在山寨未出发南下时,送别杨林等人前往二龙山的时候,就让他顺便传个口信给清风山。
于是宋江被两个公人押着,刚出了济州,就被晁盖三人领着七八个喽啰拦住,吴用就要来拆宋江肩头的木枷,晁盖在那里说:“却苦了押司,不如就此落草,一起快活!”
宋江惊得魂飞魄散,慌忙阻拦,说:“小弟自是杀人犯法,甘愿受罚!这两个公人是小弟的旧相识,不要害他们!”
自晁盖犯事、逃了出去后,他宋江就是郓城黑道的大哥,再不是晁盖的小弟,如何肯再随他上山,依旧做个小弟呢?
晁盖是个实诚人,见宋江只是不肯,便将他三个请到一处饭馆坐了,说:“押司,不如俺三个护送到江州去,眼看得安稳了,方才折返,也护得押司一路周全!”
宋江说甚么也不肯,晁盖无奈,只得与他饮了几杯水酒,又送了一百两盘缠,与那两个公人各送了二十两,只求一路护送,细心照看,这才洒着热泪,送别了宋江。
……
王伦一行人沿着长江南岸,一路向东而去,但见江南风光,果然与北地殊有不同,眼看春光渐至,天气回暖,时有孩童在那里奔跑欢笑地放起纸鸢,都是微微一笑。
黄钺感叹地说:“我年幼时,也这般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稍年长时,就要跟随家中长辈苦练武艺,生怕哪一日辽人打将而来,也好防身自保、护卫家园。现在想来,我河东那里边地州县的男子,竟都是这般过来的,何曾有许多快乐时光呢?”
萧嘉穗看了他一眼,便问:“自澶渊之盟后,辽人打草谷的次数多么?”
黄钺笑了起来,说:“先生好歹还知道打草谷,我在府州那里,曾见过第一次来行商的江南人士,满以为天下太平无事,竟不知府州那里,连年有战!”
“我年幼时,辽人打草谷的次数还不多,隔几年才听闻周边庄子上,有入伍的军士战死。后来去了府州为小卒,辽人、党项人入侵的次数就愈发多了起来,尤其是前几年,冬日愈发寒冷,入侵就愈发频繁。”
“人数少时,偶尔有一两野骑私自闯入我朝,偷窃百姓家里的铁锅、腊肉、食盐、衣物;大多是三五十骑,夜里呼啸而至,抢完就走;最多的一年,府州那里就聚了二千多骑,但人越多反而越不敢南下了,毕竟咱们的烽火台一起,官军也聚了去阻拦。”
他的笑容里就多了几分沧桑:“有一次我随上官前往追击,原本只有五六十骑,半路上却又逢着第二拨打草谷的,聚在一起有二百多骑,我那里只有百人,就此被围。”
“好在我射杀了一个领头的,又刺死两个不要命的,这才逃了回来,因功积累,升为小校,便再也升迁不得了!”
便是王伦,也很少打听头领们的一些过往,毕竟人总得有些自己的小秘密。但黄钺的这番经历,还是王伦第一次听他说起,便感叹地说:“辽人不得南下,正是有黄钺兄弟这样的好男子,在边地为天下人守着啊!”
萧嘉穗也抱拳郑重地行礼,说:“辛苦黄头领了!”
黄钺被他两人一夸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胡须,说:“这算什么,若有一日能教哥哥带领我等反杀回去,也去那辽人、金人的土地上杀一回,便心满意足了!”
这时前面探路的李俊折返回来,他惯于撑船行舟,骑术却很一般,但他很是聪慧,黄钺指点了一番,他就能骑得像模像样了,只是不敢放开了奔行。
李俊便说:“哥哥,前面十余里处,可以休息。”王伦看了看天色,便点点头,说:“今晚就在那里住下。”
他们这一路行来,萧嘉穗知识渊博,对江南风物很是熟悉,王伦博古通未来,说话间别有新意,故而旅途也不枯燥。
萧嘉穗看焦挺沉默憨厚,阮小二直爽,文仲容豪迈,黄钺熟于接人待物,李俊话不多,但每句都能说到点子上,张顺有好口才,能说会道,办事得利妥当,都是一群磊落的好汉。
他暗想:听这王伦说,梁山聚了五六十个头领,便只有一半似这几人的豪杰,也必然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
他佩服于王伦的渊博与明见,觉得或许辽金两国的情况,果真如王伦说的一般,尽管此时并无意投奔,却对梁山有了一分亲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