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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张清与丁得孙仍旧在营帐中焦急地等待着龚旺的消息。
听闻龚旺独自一人归营,两人皆是大惊,等到龚旺回到帐内,将发生的一切细细说了一遍,张清面无表情,只是接过了龚旺递来的王伦书信。
历来一支军队,都要分战兵、辅兵的,强盛如唐朝时,一军之中,辅兵、勤务兵等的人数,要占据到四成左右。
大宋朝由于冗兵现象,到了赵官家继位以来,一军之中战兵已经连一半都没有了,寻常州兵,大多是三千兵额,战兵基本也就几百人。
相州是河北西路的大州,张清这一次带到郓州而来的兵力,大致是四千余,战兵比例在一半左右。
也就是说,龚旺虽然只带了八百人,但这已经是张清所部全部兵力的五分之一,可用战兵的三分之一了,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梁山后军全部擒获,一个不曾逃回。
王伦之所以先派皇甫端、又将被俘的龚旺送回,执意要劝降张清,原因有二,其一张清所部是他所遇到朝廷官兵中,少有的一支军纪严明的队伍。
以往王伦很少吸纳朝廷官兵俘虏加入梁山军队,因为朝廷官兵大多军纪混乱松弛,士兵不堪战,不堪用,难得遇到张清所部,他也有意吸收了扩充梁山兵力。
原因之二,则是因为张清所部都是相州兵。相州辖六县,其中一座县城,名叫汤阴县。
自韩世忠入伙山寨后,王伦就命山寨情报系统前往汤阴县寻访一人,姓岳名飞字鹏举。
只是他也不知道岳飞的年纪,不知道岳飞具体生活在哪个乡,更不清楚岳飞此时从军了没有,只能让情报人员如大海捞针一般在汤阴县去寻觅。
万一岳飞出现在张清部下呢?
所以无论如何,王伦都是要劝降的。他写给张清的劝降信,内容很简单,一问相州兵能抵抗梁山数万兵马否?二问张清能守得住须昌县城否?
只要张清愿降,他王伦就可以保证,立刻退兵,不再为难郓州城的百姓。
相州离大名府很近,张清自然清楚梁山攻破坚城的手段和能力,他自认为郓州城是守不住的,唯一的区别不过是能够坚守几天的问题。
高俅两次派兵来攻、童贯又亲自领兵,三次大败,张清也不敢说他所领的相州兵就一定能够打得过梁山,连大名鼎鼎的西军都败了,更何况州兵呢?
只是张清不愿投降,看了王伦写的信,就要丢入火盆,丁得孙连忙拦住,说:“将军,那梁山贼首如何说的?”
张清便将信递给丁得孙,看到龚旺满脸羞愧、只低头坐在那里,便安慰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无须懊恼!”
龚旺拱着手说:“将军,俺只是心寒,这般天气,咱们相州兵出城迎敌,却叫本州兵马留在城中,不受冻,不受苦。俺厮杀也不怕,战死也不怕,只是我等如此拼命,本州人如何不敢随着我等出战?”
“相州儿郎都是咱们带出来的,却要给郓州人卖命,还得不到好,俺心里憋屈!”
张清也是无奈,他们属于河北西路兵马,却跨路调到了京东西路,原本以为朝廷重视,可以轰轰烈烈打一仗,谁知上官半路突然撒手不管了?
丁得孙将信看完,也说:“不如投降!”他和龚旺两个久为搭档,知道龚旺的本事,带着八百精锐,尽数折去,无一逃回,梁山这般战力已经让他胆战心惊了。
张清少年得志,自然心高气傲,听到龚旺与丁得孙都来劝说投降,傲气顿时上来了,便喝道:“梁山贼寇又不是三头六臂,我等如何畏惧如虎?难道是入了郓州,也被那班废物也似的州兵给染了色么?”
他一向治军甚严,龚旺与丁得孙无奈,再不敢劝说。
第二日清晨,一轮惨日刚刚升空,就有巡哨官前来禀报,只说梁山一队人马,前来搦战。
张清听了大怒,披挂上马,引一支兵就冲出营寨来,看到梁山领头的两个将领,一个正是昨日使大斧的,还有个少年英气十足的小将,心里又怯了一分。
縻貹笑呵呵地问:“张将军,可愿降否?”
张清看着縻貹那一张憨厚的黑脸,愈发觉得此人讨厌,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石子袋。
縻貹身边的花荣却搭起弓来瞄准,说:“张将军,暗器伤人,不是真本事!”张清看花荣虽然年轻,但双臂极稳,只觉得此人更加危险,便握紧了长枪,死死盯着花荣。
花荣笑了起来,放下弓箭,说:“看来将军却是不愿意就此降了!”转过身去,朝后面招了招手,就有几声牛角号呜呜响起。
不一时,营寨北面、西面各传来牛角号声,花荣说:“我梁山大军已经三面围住,相州兵还能逃去哪里?”
张清不由得回头看去,果然看见北面隐隐有旗帜飘扬,涌出来一支兵马,再看西面时,也是旗帜飘扬。
跟随出阵的丁得孙忙说:“都监,降了吧。俺们相州兵孤立无援,何必战死他乡呢?”
张清心内犹豫不决,他已经派人向齐、兖二州求救,然而过了几天都没有回信,想来是不可能有援兵到了。
正如丁得孙所言,他这个郓州兵马都监,就任时间短,上官的支持说断就断,来不及整顿郓州兵马,反而激得两州官兵对立,彼此看不顺眼。
就好比这一次出城迎战,郓州兵马不敢随行,本州的探马斥候至少多派一些吧。哪知张清刚一出城,本州的探马就全部被召回了,乌知州的支持力度也很是有限,让张清一腔热血都冷了许多。
縻貹又说:“将军,朝廷多是贪官污吏,高官只晓得贪贿,你一人便是再有心,能改变这个世道么?不如干脆入伙,清扫了这般污浊的世道,也不枉在世间好好活一回!”
张清脸色变了几变,一咬牙,便说:“好,我等愿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