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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沈寒岁就猜到写信的人情况可能不太好,因为纸上的字虽然看着的确是遒劲挺拔的样子,但仔细看去笔画间颇多停顿,落笔也稍浅一些,只是用的墨颜色更深,所以并不明显。
但他没想到陈恩慈的状况会这样差。
宽大的白衫罩在身上空荡荡的,只纤长的骨架将将支撑着,面色惨白如纸,双腿膝盖处还隐隐洇出些殷红,就连左腕处都裹着厚厚的绷带!
形销骨立。
这是沈寒岁第一时间脑子里冒出的形容。
他不知道原本陈恩慈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也没办法具体查看他的伤势,但看李幼清的表现也知道,陈恩慈现在真的是糟糕透了。
李幼清快步走过去,在他的面前猛的刹住了脚步,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抬起陈恩慈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腕间。
——脉极细而软,似有似无,按之欲绝,至数不明,是气血两虚,元气亏空的脉象。
因为一些原因,李幼清同游医的赤脚郎中学过一些医理,她志不在此,只学了些皮毛,多少能够治疗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这会儿按在面前人瘦弱伶仃的手腕处,与翻涌的情绪不同,李幼清的手很稳,从始至终没有过一点儿颤抖,仿佛怕弄疼了陈恩慈,她收回手的动作也很轻。
李幼清把陈恩慈的手放回去,又塞了塞他腿上的薄毯,语气冷静:“陈家又逼你放血了吗?”
即使已经是相当于“破破烂烂”的样子了 ,陈恩慈还是对着面前的人露出了笑,似是安抚又似是歉意:“没有,是我自己要用的,只是,还是没能阻止他们。”
“他们”指的是谁,李幼清与陈恩慈彼此都心知肚明。
李幼清不赞同的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却又没说什么,他知道陈恩慈用自己的血养了一批死士,或施恩或威慑,为的就是能够有一些自保之力。
这个方法对自己的伤害太大了,李幼清并不想让他这样做,但无论出于何种考量,她都没有也不能阻止他。
李幼清和陈恩慈都是这世上的浮萍,想要活着就得拼尽全力。
他们别无选择。
“起风了,你身体不好,我先推你进屋吧。”说完也不等陈恩慈回答 起身绕到了他的身后。
陈恩慈也由着她,随着动作调整了一下坐姿被她推进屋内。
“腿怎么回事。”哪怕已经猜到可能的原因,李幼清还是问了出来。
陈恩慈沉默了一会儿,嘴唇蠕动:“是我……”
“你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抿嘴,会偷偷摩挲食指和拇指。”
他低下头,看到压在一起的食指和拇指,没忍住叹了口气,笑容有些苦涩:“陈家把我关在了地阁,我偷偷跑了出来,去找你的路上被发现了,他们就把我的腿打断了。”
地阁就是陈家的地牢,不知道哪一代家主觉得地牢太难听,兆头不好,就给改称地阁了。
“……”
漫长的沉默让陈恩慈有些心慌,他抬起头去看身后的姑娘,只看到她垂着眼晦暗不清的脸色,着急忙慌的安慰:“清清你别担心,只是看着严重,其实很快就能好的,你也知道我体质特殊,这点儿小伤——”
是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过了一会儿,陈恩慈感觉自己脖子那儿好像有点隐约的湿意,他的心口像是被谁捏了一把,酸涩又肿胀。
陈恩慈伸手拍了拍李幼清的背,感觉到了她压抑的颤抖:“……真的不疼的。”
带着哽咽的声音传来:“……傻不傻啊,被抓了就老老实实等我去找你,逞什么能。”
“是傻,但是傻一点儿才能有老婆啊,我怎么能知道你在受苦却什么都不做。”
我知道你痛苦,知道此行注定失败,但若不能同饮蜜酒,那就共受磨难。
所谓同甘共苦,不能同行,也该感同身受。
况且,我只怕我所受不及你万一。[1]
李幼清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想说,是她亏欠他,而非他对不起她;想说自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不值得他这样拼命;想说没关系的,她不在乎这些……
怎么可能不在乎!
李幼清将陈恩慈的轮椅稳稳停在桌边,又绕回他面前,掂了掂桌上的茶壶却是空的,于是又放下,叫了藏在暗处的死士去烧水。
沈寒岁觉得这会儿的气氛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正神游着,突然听到李幼清语出惊人:“遂安,你还愿意同我成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