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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欢走了之后的那天下午,郁老爷子突然一反常态,配合医生将术前一系列指标和状况都确认无误了,还问医生能不能提前手术,他要早点回家陪曾孙子。
范琳双将情况告诉了盛安然,正在登记入药信息的盛安然微微一愣,旋即笑了笑。
手术的当天,医生给老爷子换上了手术服,一切准备就绪,盛安然默默在一边看着,老爷子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老人苍老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掌心,传递着丝丝缕缕的温热气息。
“安然,不怕你笑话,我活了这么多年,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到老了竟然真就怕死了。”
郁老爷子声音暗哑低沉,带着浅浅的颤音,两句话就说的盛安然眼眶一红,反握住了老人的手,
“爷爷,我向您保证,手术一定会成功,你还要看着景希、小星星还有欢欢他们长大呢。”
盛安然的话戳中了老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领地,他如今为何这么恋世,就是因为这几年看着当初破碎的家庭慢慢回归完整。
如今四世同堂,是人间少有的乐事,他很高兴却也很忧愁,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他总有一天要告别这一切。
“谢谢你,安然。”
盛安然一直陪着郁老爷子到手术室的门口,大门被关上之前,老人的手渐渐与她的手脱离,再彻底分开的那一刻,他听见老人暗哑的嗓音在向她道谢。
盛安然的心底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看着手术室门前亮着的那盏灯,画面与记忆中的某些光影重叠,迫使她有些支撑不住。
突然,冰冷的掌心被一股温热的力量所浸透,身边有一股熟悉的男士气息,令她不安的内心稍稍得到缓解,盛安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贪婪地汲取着郁南城带给她的安全感。
“爷爷觉得,没有你就没有郁家的今天。”
郁南城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非常中肯地剖析着郁老爷进手术室之前对盛安然说的那句“谢谢”。
手术室外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盛安然靠在郁南城的肩膀上,凌乱地叙说了一些他们过往发生过的事情。
“那时候我在电梯里,头发不小心缠在了你的纽扣上,周方就把我当成图谋不轨企图勾引你的心机女——”
“后来盛小星和她的邵司哥哥亲,你还吃醋设计把邵司签到了你的公司——”
她总是挑着一些好笑或温馨的故事来说,郁南城听着,不觉嘴角就勾起了微笑。
在这断断续续的叙说中,手术室的大门突然打开。
老管家早就在门前打起了转转,他第一个冲上前抓住医生的手臂,
“我们家老爷还好吗?”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微笑,
“手术非常成功,病人还没清醒,只要留院观察几天没有问题就能出院了,术后会有一些注意事项,待会儿其他医生会跟你们说清楚的。”
手术室大门打开的瞬间,盛安然的手骤然将郁南城的西服下摆抓出了深深的印记,在听完医生的话之后才稍稍松缓下来,沉下一口气。
“没事了,南城。”
她起身,快步跟上了郁老爷子的行动病床,连脚上的伤都顾不上了。
毕竟上了年纪,郁老爷术后的恢复相对要慢一些,期间医生来确认了情况,说病人还没完全清醒,这期间内存在间接性呼吸困难,要保持静养。
盛小星和郁景希放学之后都来了医院,两人陪了很久,直到盛小星趴在郁景希的肩膀上睡了过去,盛安然才让郁南城带着两个孩子回去。
盛安然继续陪到后半夜,老管家一直催促她回家休息,她便也回去了。
回到家郁南城已经睡着了,他睡相安稳,眉头舒展开来,盛安然坐在床边,伸手拂了拂他的眉毛。
这几天郁南城一直没怎么睡觉,虽然他嘴上什么都不说,但盛安然心里知道他在为爷爷担忧。
“老婆,你回来了——”
腰上突然感知到一阵力量,是郁南城从被窝里探出一双手来,轻轻一捞,就把她捞进了臂弯里,暗哑的声音带着浅浅的朦胧感,融化在盛安然的耳边。
盛安然在郁南城的怀里安稳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她模模糊糊地按下接听键,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之后,周身的血液像是顷刻间沸腾,直冲上她的脑门。
“老爷出事了——”
黎明的空气中透着稀薄的凉意,街道上车辆稀少,一辆白色轿车从路边呼啸而过,唤醒金陵城这还未完全苏醒的崭新一天。
盛安然坐在副驾驶座上,脑中思虑万千,而此刻正在开车的郁南城虽然表现得更加沉稳一点,但方向盘上那细密清晰的指印还是出卖了他。
“病人脑部缺氧时间太久,已经完全陷入昏迷,幸亏发现还算及时,如果再晚一点就彻底回天乏术了。”
几乎一天的时间,两次站在医院的长廊前的盛安然不觉有些恍惚,她指节泛白,拉着郁南城的衣摆,听着身边仓皇的声音响起,
“那他现在怎么样?”
“脑组织部分坏死,我们已经全力救助,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什么时候会醒来,不好说。”
“也就是——”
“植物人。”
医生专业的判断和回应在郁南城耳中轰然炸开,将他最后坚守的理智炸成一片废墟,他眼中无法自制地露出痛苦的神情。
身后的老管家一直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住,在听见医生的宣判之后“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十分崩溃地喊着:“老爷,老爷啊——是我对不住你啊,是我贪睡,让人害了你啊!”
年逾花甲的老人哭得不能自已,声音暗哑沉重,郁南城突然听出了什么端倪,一双猩红的眼睛看向老管家。
“什么意思,谁害了爷爷?”
范琳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严肃中带着些许冷清,伴随着清浅的脚步声一起传入耳中,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戴着口罩和遮阳帽所以看不清长相,凌晨三点二十的时候摸进病房,应该是那时候拔了郁老爷子的吸氧管,监控我已经拷贝下来了,报警的时候可以用得上。”
范琳双说着,将手中的u盘放到了盛安然的手心,并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范琳双当医生已经很多年,她见惯了生死,所以身上有一种少有的素净和冷清,也没有过多安慰什么,把该说的话说完她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