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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见他这样,冷哼一声:“只是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何保一听来得是他,不由一脸的厌恶,晦气道:“宁古塔没人了吗?怎么派了这个浑人过来。”
那青壮被黄三一脚踢在胸口,闷哼一声蜷缩了起来,脸上说不出的痛苦,旁边的人见了,忙上前七手八脚的为他按摩胸口,或轻拍后背让他顺下气来,却是无人对黄三这一行为有什么不满,更谈不上怒目相向了,好像他们早已习惯黄三这样。
黄三听得火大,抬腿就踹了那说话的青壮一脚:“放你妈的狗屁!实话告诉你们,要是咱们这次不能立下功劳,回去之后必定是被砍头的份!”
何保刚出营外,远远就见舒穆禄正拉着自己手下一个兵丁左看右看,不由大是疑惑,这大老粗想干吗?
佟图拉见协领如此模样,不由笑道:“许是宁古塔真没人,这才派舒穆禄来吧。大人,卑职是领他过来,还是大人亲去接他一下?”
黄三似乎很享受这站在高处教训众人的感觉,说完又意犹未尽的骂了两句,这才大手一挥:“都别傻愣着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张发,胡强,你们去松山堡向协领大人禀报此间情况,余下的人随我跟上去,看看那些个叛逆到底在哪落脚,查探之后便是大功一件!”
佟图拉这样问是有依据的,因为论官职,舒穆禄和何保都是协领,皆为正三品的八旗武职,只不过何保所领的是禁锐八旗,那舒穆禄却是领着驻防八旗,单此一点,何保便高了舒穆禄一级。若何保托大不出营迎接舒穆禄,倒也没什么不妥。
这日无事,又迟迟不见宁古塔派人过来,便翻起随身带着的《三国演义》看了起来,正看到诸葛亮草船借箭,大为叫妙时,却见手下佐领佟图拉急色进了帐中。
平素与黄三走得最近的李三喜见他站在魏小江面前不动步,以为他又要揍这孩子,看着也是有些不忍,便想出来为小江打个圆场,但话却是说了一半就打住了,看得出来,这后边的话他也有些不好开口。
李三喜怕黄三将怒气撒到自己头上,忙道:“三爷别生气,我是想说那些吴逆跟咱们一样,多多少少总算有些香火之情,要是就这么卖了他们,这心里总不好受。”
听李三喜这样说,旁边的青壮忙附和道:“三喜哥说得是,当年都是一个营盘里吃饭的,现在却要出卖他们,弟兄们心里是有些别扭。”
“大人,宁古塔来人了!”
“三爷,小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何保闻言马上放下《三国演义》,起声问道:“来的是谁?”
“想活就别那么多废话,老老实实跟我干,三爷别的不敢保证,留下你们的项上人头我还是敢打包票的。别看协领大人明面上对咱们和气,暗地里却不知怎么想呢。我们能不能活命全看这趟能不能得些功劳,要不然,协领大人再和气,咱脖子上的脑袋都要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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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搞清自己的身份,现在不卖力,到时被砍脑袋,可怨不得三爷没提醒过你们!”
“别他娘的一个个大白天尽做痴梦,出了这么大事,想保住脑袋就得卖力表现!”
因松山堡已被巴尔虎人一把火烧光,水井也被粪便污染,何保所带的兵丁便在堡外靠近河边的地方临时扎了营地。受母亲影响,何保闲来便喜读些汉人书籍,当中便有太祖指定八旗军官必读的《三国演义》。
康熙十五年的时候,舒穆禄随简亲王南下平乱,不知从哪见了一西洋教士,之后便越发乖张起来,口头禅便是“俺听西洋和尚说,大地是圆的,怎么样,你们没听说过吧。”甚至将这话对简亲王也说了起来,搞得简亲王是哭笑不得,念到这人虽然浑,却也是战场上的一把好手,倒也没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如此一来,舒穆禄的诨名更是远扬,连在京城的皇上都听说了,还将此当作笑话跟身边的近侍聊起,并且给下了这么个评定——舒穆禄战功固然再高,也不能升迁过高,我八旗军官不仅要勇,更要谋,朕看他顶多也只能当个协领,再往上升就有些些难为他了。
作者注:八旗军官品级较高,单一佐领就为正四品,虽只统百二三十名兵丁。参领、协领、都统都是高品,但仅于八旗之内,与朝堂之上的三品、四品官相比,还是有所不如,然旗人地位高于汉人,旗官自然也高于汉官,等同品级的除非如李光地等天子近臣,在八旗军官面前还是恃下礼的。
每当黄三要动手揍人,通常都是现在这幅表情,因此魏小江下意识的就要缩,以免被黄三饱揍一顿。不想黄三这次却没理会他,而是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大咧咧的冲众人吼道:“想活命,就给老子好好干,不想活命,你们也别他娘的害老子!”吼完才踢了魏小江一脚:“以后说话动动脑子,别没事尽让你三爷来气!”
说舒穆禄赛张飞,倒不是说他作战勇敢,武艺高超,而是说他比张飞更浑。因为此人不知哪根筋搭错,大字不识一个,竟然听了手下师爷说了几段三国后,便硬生生将自己比作张飞,特意学张飞一样在脸上蓄了一幅络腮胡子,行军打仗时,都要大叫一声“俺燕人张翼德来也!”,更夸张的是,只要见到有人是红脸,便死活上去要拉人家结拜,美其名曰“桃园三结义”,搞得八旗军官但凡脸色过于红润的,都不愿与他这个假张飞打交道。
魏小江被黄三训得一声也不敢吱,畏头畏脑的往后缩。他虽然是主动投靠黄三,但却也因年纪小、身子薄而被黄三轻视,火气没处发时就经常拿他发泄,平素里也只当他是当个跟班的小厮,伺候自己的活计尽让他干。若不是跟着黄三能吃饱肚子,魏小江就是再能忍也断然不会被他这么欺负。
另一个青壮也道:“三爷,要不咱们回去吧,就跟协领大人说没找到人,我看那协领大人蛮好说话的,对咱们和和气气的……”
听何保这么说,佟图拉也觉好笑,这舒穆禄的诨名可是传遍八旗,但凡旗人,没人不知有这么一个赛张飞的。
“舒穆禄?”
“噢?”
“呸!”
“算了,本官还是迎他一下吧,不看僧面看佛面,权当给宁古塔将军面子吧。”
见黄三目露凶光,陈三喜心中一紧,暗道可不能得罪他,大伙今后可都指望着跟他活命呢。要是他在旗人那里说几句,弟兄们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当下低声道:“当然是想活了。”
佟图拉似笑非笑道:“来人和大人是老相识了,正红旗的舒穆禄。”
有了皇帝的这个评语,可怜舒穆禄屡立战功,杀敌无数,却是在协领这一官位上一呆就是十年,再也无法进一步。好在舒穆禄倒也知足,并未因此有什么不满,三藩之乱平定后,便被简亲王打发到宁古塔将军巴海手下,在关外他倒是也活得滋润,巴海也未因他这人有些浑而闲置他,让其统带驻防八旗的四个佐领,也算重用。
……
何保一边说着一边往帐外走去,佟图拉在后跟着,只听何保在说“真不知宁古塔将军何以器重这么一个浑人的。”
黄三全然没有理会那青壮的痛苦,继续盯着众人骂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