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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宪看着许善心,说句实话,他心里是有些羡慕的。
次子宇文质的声音骤然把宇文宪从叹息之中拉了出来。
所以原本是为了带上已避免后方起火的许善心,此时再次出现在宇文宪的面前,之前虽然作为使者,他也是座上宾,但是许善心自己都能够感受到,这一次格外不同。
周人,害怕了。
至少这不是你们南蛮的东西了,没有了南蛮的东西,我们的日子也不是没法过。
宇文宪虽然待他还算不错,但是许善心从不会忘记自己的任务,身为大汉的使节,宇文宪的疲惫和气馁,就是他的胜利,汉军将士在外厮杀,而他就在内摧毁敌人的斗志!
士气,已经被火炮击碎了。
只要达成协议,两边拍拍手,天下就算和平了,而且大汉也不可能真的让宇文宪保留这么大的一片地方,顶多就是把邺城或者晋阳选一个留给他,只要朝廷盯得紧,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等到以后大汉的政策同样开始影响北方,这地方就会慢慢的融入大汉,就算是北周余孽还想要搞事情,都没有人陪着了。
越是看不清差距,越是不知道怎么追赶。
只不过这个俯首也单纯的只是俯首罢了,宇文宪去了帝号,依旧还是拥兵十万的周王,听调不听宣就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要是你们内部出现了什么混乱情况,那这个周王随时都有可能再变成周帝。
对于宇文质明显有些幼稚的行为,许善心一笑了之。
从当年辅佐宇文宪在邺城竖起旗号到现在不得不向大汉低头,独孤熊也算是亲眼见证了北周的如日中天、东西分裂和走向衰亡。现在俯首称臣自然代表着宇文宪最后的挣扎。
“称臣?”许善心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今日的主题,只是颔首。
只要你们害怕了就好。
可是即使是这样,即使是宇文宪已经殚精竭虑、尽可能隐瞒了甲骑、重甲士以及大批量打造投石机等等的军事秘密,面对汉军的时候,北周军队还是功亏一篑。
哪怕是明知道宇文宪随时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许善心也一直在努力完成着自己的使命。
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了,凭啥还要跟着你闹腾?尤其是北方的世家,脖子上的刀被拿开了,不跟你算账就算不错的了。
而对于大汉来说,北周这样做,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大汉天威,神州内外无不信服,殿下以一己之力拒抗大汉,能坚持到今日,足以令人敬佩。”许善心含笑说道。
也不需要再追赶了,他注定了是一个失败者。
到底还是年轻,有的时候用力过度了可不是好事,会让双方之间失去回旋的余地。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李荩忱就会有这样的臣子愿意为他肝脑涂地、视死如归?
这个对手,一直让宇文宪看不清。
作为已经被内定的北周太子,宇文质还是有点情商的。
今日汉军轰鸣的火炮声,固然引发了北周士卒的疯狂进攻。可是征战多年的宇文宪又如何会不清楚,这样的疯狂实际上是在对汉人火器的恐惧催动下产生的,当北周军队败退之后,疯狂的情绪退散,剩下的就只有对死亡的畏惧。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在汉军的旗帜下身先士卒的将领们,那些帮着李荩忱把后方打点的井井有条的名臣能吏们,为什么李荩忱会有那么多的人才为自己所用,或者换句话说,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准确甚至狠辣的目光能够寻觅到那么多人才,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新的治国制度层出不穷,不断拉开北周和大汉之间的差距呢?
就算是这些汉人可靠,又有谁能保证他们的身边人、枕边人都可靠?白袍真的已经快做到无孔不入了,因此只有让身家性命都和北周捆绑在一起的皇亲国戚们去做事,宇文宪才感到放心。
许善心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看向宇文宪,似乎根本不屑于和宇文质就这件事做任何讨论。
原本营帐之中摆的是从南方运过来的椅子,这东西已经成为豪门大户的必备之物,宇文宪御帐之中自然不能缺少,不过宇文质似乎是想要表示要和南蛮的一切都划清界限,伸手推开椅子,把后面原本应该是随从幕僚坐的胡床拉过来。
“没错,我家陛下愿意自去帝号,遵大汉天子为皇帝,自称周王,为大汉天子牧守一方。”独孤熊艰难说道。
这就是许善心的底气所在。
宇文质攥紧拳头看向许善心,声音之中分明带着怒火:“时至今日,战局虽仍有不定,殊不知我大周境内,犹然还有州府数十,带甲十万,只是这白沟大营之中,可战之兵便有不下四五万,更有甲骑数百人,如何不能再战!”
宇文质诧异的看向自己的父皇,而宇文宪只是盯着桌子上那一盅已经凉透了的鸡汤,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宇文质明显并不介意,反而似乎想要以此表示自己身为一个正统的鲜卑人很骄傲,在胡床上坐得笔直。
宇文质自讨没趣,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实力上最直接的差距,已经不是这些能够弥补的了。
这些年来许善心孤身在邺城这危机四伏的敌人腹心之地,却从来没有想要临阵脱逃,而或者“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积极的向北周朝野传递大汉强大的信号,瓦解北周内部本来就脆弱的联合。
宇文宪轻轻咳嗽一声,看向独孤熊,独孤熊明显比宇文质稳重很多,缓缓开口说道:“正如清河郡王刚才所说,大周虽然今日暂时后退,但是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晋阳、邺城等仍在手中,为免黎民徒受战火之苦,我家陛下慈悲为怀,愿意和贵国洽谈称臣之事。”
胡床是汉人现在流行的椅子的原版,其实就是个板凳,坐着当然没有还带靠背的椅子舒服。
时至今日,李荩忱的身边群英荟萃,而宇文宪的身边,可信者已经寥寥无几。
独孤熊肯定是不敢自己做主的,所以这必然是父皇的意思,宇文质虽然很难接受,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敢贸然开口说什么,万一父皇还有什么别的计划,或者这只是缓兵之计,那自己就成了添乱的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