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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在江宁的家后,我开始思考起我要干点什么。在我即将出狱前,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首先照顾儿子直到高考完。没有想到,我回家了几天,儿子一直在学校忙着学习,都是住在学校的宿舍,除了知道我回来了,回家来看了一趟很快又回学校以外,根本不回家,至于给他送点鸡汤呀、换洗衣服呀都是他外公外婆在忙,我根本插不上手。
看到我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决定先回一趟老家,去看看我母亲,在我入狱前,我就由于工作忙,很少回家看望她,她又不愿意到城里来,甚至到永康都不愿意,我感到无比愧对她。加上这两年在监狱更没有机会去看望她,让我无比内疚。
想好之后我立即行动,买了一些营养品,在舒小雅给我留下的银行卡里取了些钱,我租了辆车就往老家赶。
现在华江省的经济相对二十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最大的就是交通。现在我回老家基本上绝大部分都是高速公路,还不到两个小时时间,我就赶回了我们村。
快到我老家的时候,我忽然透过车窗看见乡村公路旁的小溪边,一个白发苍苍而身上衣衫有些破烂的老太婆正吃力地搓洗着衣服,搓洗了两下衣服,又直了下腰吃力地用手捶了几下背之后,又继续洗,这样反复了几下,因为脸朝向另一边,我看不清是谁,但背影有些熟悉。
“妈!”我反应了过来,连忙停下车推开车门向小溪边跑去。
但是我妈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只略微停了下搓洗衣服的动作。很快又开始重复她之前的动作了。直到我快到她身边了,我又大声喊了一声“妈!”
只见我妈身体明显战栗了一下,丢掉了手里的衣服,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似的颤颤巍巍费了好大力气站起来转过身来。我这才看见,正是我妈,两年多不见,她苍老了太多,而且眼睛似乎有些睁不开的样子。
这时候,我已经跑到了她跟前,我“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丝毫不管地上的淤泥弄脏了我的裤子,我抱着我妈的双腿说:“妈,是我,是我,您的山娃子回来了。”
我妈用颤抖的布满老茧的只剩骨头似的双手摸索着先是摸着我头发,接着慢慢地摸着我的脸,努力地想睁大双眼想看清我。但发现似乎看不清,又继续摸着我的脸,似乎有些不相信一样地说:“山娃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没事了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妈,是我,是我,我没事了,我没事了,这不我已经出来了吗。妈您眼睛怎么啦?”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回来了就好!妈没有事,就是老了,眼睛看不太清楚了,想看清楚你都不行了。”妈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看到我妈这个样子,我感到心如刀割,心里无比悔恨和愧疚。
这个时候,我背后忽然响起了我那弟媳刁玉凤的声音:“还不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成了劳改犯,妈会把眼睛哭瞎吗。”
我妈刚想说什么,我拍了拍她手背,制止了她。我知道我这个弟媳是什么样的人,我更不想和她计较。我说:“我承认是我对不起我妈,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接我妈去跟我的。”
“哟,这么孝顺呀,以前当官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孝顺,现在成了劳改犯,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孝顺,你要接倒是赶快接呀,装什么装。”
她一口一个劳改犯,我还是不想和她计较。以前她知道我当官,还对我客气,一口一个“大哥”地叫得很是亲热,但自从她向我开口说让他娘家的两个侄子到我们厂里工作,我拒绝后,她就对我不冷不热了,再后来,她想让东海到厂里当保安,她也想进厂当工人我又拒绝后,她就更加对我不理不睬了,甚至经常对我冷嘲热讽。
至于她本人,一天好吃懒做,就知道打扮不说,成天就是逼着我妈做这做那,这不,还让我妈去洗衣服,我明明都给家里买过洗衣机了。其他的能忍,这一点我心里不能忍,但我也不想和她翻脸,反正我都是做好决定要把我妈接走了。
“东海呢。”我沉声问道。
“你还知道你有个弟弟呀,你那个弟弟呀,跟你是一路货,就是个窝囊废,一天就知道打麻将喝酒,这不知道又去喝酒去了还是打麻将去了。你说你们老汪家怎么净出这么些人呢,不是劳改犯,就是窝囊废。”
听她这样反复说劳改犯,我有些生气,但我还是忍住了。直到我在车上拿出给我那两个侄儿侄女买的礼物和给他们的两千元钱的时候,刁玉凤的脸色才好了些。她的脾性我太了解了,只有钱和利益才是让她闭嘴的最好工具。
走进了家门,准确地说,是东海和刁玉凤家。虽然家还是老样子,土墙加瓦房,而村里绝大部分人已经盖起了两至三层的小洋楼。大凡东海和刁玉凤勤快一点,日子也会过得很好。东海虽然本性不坏,但好吃懒做,还染上赌博的恶习,日子自然好不了。刁玉凤性格又过于刁蛮,乡亲们又和她合不来,有什么赚钱的事情都不会叫上他们。就是大家互助合作种植蔬菜,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搭伙。原来我妈身体好的时候还能顶着做些事情,刁玉凤也巴不得我妈留在老家帮着做事情,而现在我妈老了,她觉得我妈是个累赘,听说我要把我妈接走,她当然巴不得了。
可是我反复做我妈的思想工作,想接走她,可她怎么也不愿意。我反复想了下,我明白了她的顾虑,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只是小的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心底担心我刚出狱,自己的生活还没有着落,她不想拖累我,她觉得自己还能做点事情,刁玉凤就会给她有吃的,她就能养活自己。这就是母亲,自己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在为子女考虑。
我反复想了下,还是觉得只有把自己接下来的路想好了,落实好了,母亲才会安心地来跟着我。所以我没有再坚持,只说过一段时间再来接她。我给母亲暂时留下一万元钱,她说什么都不要,我还是坚持让她收下了。
回到城里后我联系省人民医院,找了最好的眼科专家,准备给我妈做检查和诊断。我妈最开始不同意,我知道她怕花钱,我骗她说只是检查花不了多少钱,她才同意了。经过检查后确诊原来白内障,医生建议尽快动手术,我妈还是不同意,我说这是个简单手术,也就花一两千块钱,又说,把你眼睛治好了,你自己方便,我们也放心不是吗?她想了想后,才同意了。我太了解她了,她觉得眼睛治好了,不会拖累我们,还能帮着东海做点事,所以才答应的。
专家就是专家,手术做得非常成功,我妈眼睛总算恢复了正常,她非常高兴,我也了却了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