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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结洛阳和长安的两条官道,全都过崤山,不过从山脊南侧山脚下的崤山南道路况和地形都远超北道,故而承担了大部分的运输量,行人和客商大多走这条路,朱温为了确保对京畿的控制,对沿途驿站格外重视,除了派军驻守之外,驿马和驿夫的数量也非常多——鹿桥驿的驿马近200匹,驿夫也多达50人。
崔耀威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回到驿站,兵不血刃把留守的10名骑兵全部拿下,把岗哨换上自己人,然后把李晔等人接到驿站。
热腾腾的饭菜,舒适的房间,干净的床铺,烧得滚烫的热水,让逃亡者们恢复了精神,不过,最让李晔兴奋的是发现驿站里面竟然有个铁匠铺。
铁匠王大锤平日的工作主要是锻造马蹄铁,偶尔给士兵们修理下兵刃、铠甲,
技术算不上很好,可李晔画的那些小玩意还是游刃有余,当即叮叮当当地锤打起来。
铁匠在忙活,李晔让崔耀威带着,把驿站里里外外搜刮了一遍,把绳索、挠钩之类的攀爬用具全都给找了出来,吩咐人收拾妥当,次日全部带走。
天刚蒙蒙亮,一阵急骤的马蹄打碎了驿站短暂的宁静,李晔慌忙披衣下床,急促的脚步把崔耀威带到门前,惊道:“陛下,大事不好,山上哨探来报,追兵从山上下来了,按他们的脚程,半个时辰左右就能到驿站。”
崔耀威的军旅生涯始自他父亲崔胤重建禁军,前后加起来还没1年,遇到紧急军情,自然而然想找浑身散发着无比自信的皇帝求助。
李晔想了想,问:“有多少人?”
“火把密密麻麻,漫山遍野都是,至少在千人以上。”
李晔手托下巴,陷入沉思:自己带队走洞穴从山腹穿过崤山,走的是捷径,追兵自洛阳来,翻山越岭不可能这么快,肯定也是走洞穴,自然又是靠猎犬帮忙。
沉吟之际,崔耀威的部下和皇室众人全都聚集过来,近百双眼睛汇聚在皇帝身上。
李晔点点头,“大家不用惊慌,追兵在长途跋涉、不眠不休,已是强弩之末,想快也快不了。哼,这半个时辰,足够了。”
“耀威,你去把驿夫放出来,命他们把驿站里所有的马鞍和辔头全都拿出来,给马匹装上,完了让他们逃命去。”
“陛下,那10名骑兵?”
“杀了。”
崔耀威微微一愣,李晔补上一句:“这次,咱们能不能逃得掉,关键就在他们身上。”
“臣领旨。”
李晔把目光投向龙五,“你和采薇带女官们把干粮和攀爬用具带上,多余的绳索给我烧掉。”
“皇后,劳烦你带孩子们去挑选坐骑。”
“渐荣、贞一,来,随朕去准备些火折子。”
一炷香之后,驿站大门洞开,驿夫背着随手找到的财物狂奔而去,转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在他们身后,崔耀威和龙五双骑并行,走在队伍前面,李晔等人紧随其后,殿后的是崔耀威的部下。
李晔平生第一次骑马,好在坐骑性情温和,走了几分钟之后便能任意驱策,不过,等他环顾左右,看看原本非常担心的老婆孩子和女官们,在马背上神态轻松,不禁汗颜——大唐果然是个武德充沛的王朝,连八岁的皇子都会骑马。
天色渐渐变亮,队伍也缓慢加速,沿着简陋的乡间小道,一路疾行,直奔西南方向的群山,秦岭。
走出十余里地,来到一处高坡,众人驻足回望,鹿桥驿的位置,已经满是星星点点的火把。
众人马不停蹄,走了半天,地势渐渐升高,马蹄之下的地面,从黄土变成了山岩,小路很快消失在山岩和树丛之间,不得不找路前进。
正午时分,队伍来到一座巍峨大山脚下,山势陡升,到处是嶙峋的怪石和丛生的灌木,无论如何驱策,马匹都不肯再往前走。
李晔在马背上极目四望,确认方位无误,示意到此为止。
李晔吩咐把辔头和马鞍全都卸下,随意丢弃在地下,马匹直接留下,当先拔腿上山。
龙五和崔耀威互相看了看,颇有些意外。
李晔左手拉着老十,右手拨开灌木,耐心解释道:“所谓老马识途,这些马匹久候我们不回,肯定还会下山回驿站,追兵自然要利用它们识途的本事来追我们。追兵自洛阳一路翻山越岭而来,估计应该步兵居多,没有马鞍和辔头,怎么骑马?”
崔耀威恍然大悟:“陛下处死那些骑兵,就是担心他们骑术好,骑得了光屁股马。”
“不错。”李晔点点头,“把200匹马都杀了,一来于心不忍,二来耗时。至于那10名骑兵,是朱温的兵,咱们落入他们手中,一样不会留情,自然牺牲他们的性命要好得多。”
追兵被远远抛在后头,暂时没有了逃命的紧迫感,李晔借此机会把自己的部分计划和地形详细向龙五和崔耀威说明了一番。
朱温之所以能坐镇洛阳,操纵长安,是因为联结东西两京的崤函通道完全掌握在其手中。
崤函通道,从地理意义上来说,实际上是秦岭北坡的一条狭长峡谷,潼关是西边,连接关中的出口,函谷关则是连接洛阳盆地的东部关口,当年秦国得以凭借崤、函之利,傲世群雄,同样是因为掌握了这条命脉。
横跨关中和洛阳的秦岭东段,山势高峻,难以逾越,大规模的军队是不可能通行的,因此,朱温也没有在山上设置哨卡、瞭望塔之类的设施,如此一来,对于掌握了先进攀爬、速降技术的李晔一行来说,沿着山脊线西行,既安全又可靠。
李晔的地理知识属于上帝视角,简单的勾画之后,崔耀威和龙五茅塞顿开,信心陡增。
而在同一个时间,好不容易发现李晔等人踪迹的蒋玄晖却陷入了另外一场危机。
鹿桥驿内,蒋玄晖坐在院子中央,听着亲兵不断送过来的消息,脸色越来越难看,“张厚,依你之见,下一步该怎么办?”
领兵的步军都将张厚,在朱温的龙虎十将中排名第六,是氏叔琮的部下,此番奉命率部跟着蒋玄晖搜山检洞,两天两夜仅仅睡了2个时辰,早憋了一肚子气,双手抱拳,瓮声瓮气地回答:“使君大人,皇帝既然遁入山林,所谓穷寇莫追,不如从军中挑选些善于攀缘的士卒,与猎户一起,架鹰犬入继续追踪,一旦发现踪迹,再出动大军。”
蒋玄晖冷笑道:“山上的那些尸首你看到了吗?昭宗既然能杀得了那么多人,必然有生力军加入,如今又有了两百马匹助阵,几个散兵游勇,如何有机会抵近?”
“末将鲁钝,请使君明示。”
“全军在此休息半个时辰,继续向南,搜山。”
张厚环顾左右,上前半步,低声建言:“大人,我军在前日出军营,疾行两个昼夜,总共只歇息了两个时辰,士卒早已疲惫不堪,原指望能在驿站好好歇息,倘若继续追踪,只怕会有怨言。”
“再者,皇帝一行是骑马走的,我们靠两条腿,怎么能追得上?不如派人回洛阳带马匹——”
“住口!”
蒋玄晖怒道:“我看是你自己有怨气——左右龙虎军乃是我宣武军精锐中的精锐,区区两昼夜疾行怎么可能叫苦连天?笑话!”
“好钢用在刀刃上,精锐是用在战场上杀敌用的,是用来给梁王开疆拓土用的,抓人追踪,鹰犬足矣。”
蒋玄晖用极其缓慢的速度点头,“张厚,你可知道,梁王殿下为了皇帝逃脱的事,连夜从河中赶回洛阳,亲自下令搜山——难道你连梁王的命令都敢抗拒?”
“小将自然不敢抗命。”张厚道:“不过,倘若梁王在此,小将同样要进言,嘿嘿,殿下出身行伍,最体恤兄弟们的疾苦,看了眼下的情形,下令撤军亦未可知。”
“张厚,你好大的胆子!”蒋玄晖怒气上涌,“来人,将他推出去,斩了!”
蒋玄晖的亲兵刚刚跨出半步,张厚的部下立刻手按刀柄站到他背后,与此同时,在远处观望的数十名军卒默不做声聚拢过来,目光全都汇聚在主将的脸上。
“大人,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日回到洛阳,小将亲自向梁王殿下请罪。”
张厚再次拱手行礼,转身昂然而去,浑然不把蒋玄晖这个枢密使放在眼里。
“好,好,好!”
蒋玄晖重重点头,招手唤过一名亲兵,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者拱手施礼,快步走出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