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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北风凛冽。
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
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张洁躺在北面的房间，呼啸的北风让她发起一阵阵寒战。
正月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吵得她毫无睡意。
她望着破落的木窗上树影缭乱，再看着身旁的丈夫和儿子还在熟睡。
想起儿时，凌晨五点，奶奶陈刘妹总会在厨屋弄出老大的动静。
刀劈砧板的声音扎扎实实的响彻云霄。
陈刘妹一定会在天还是海蓝色的时候，起来为年关里来拜年的客人准备几大盆熟食卤菜。
直到天变成灰白色，她才肯停下手里的活，开始数落还没起来的后辈们。
现在奶奶陈刘妹不在了，厨屋的灯自然没有被点亮。
母亲万子圆依旧起的不早，她在房间门口不停的徘徊着，迟迟不肯进来。
还是张洁先开口：“妈，进来吧！这么亮的光线，我们早睡不着了。”
“还真在城里待习惯了？你小时候不也没有窗帘吗？昨晚上睡得好吗？”
“没睡好，被子太薄了又小，三个人根本睡不好！”张洁揉了揉眼睛说。
“我和你爸房间没有垫被褥，被褥拿出来给你们一家三口垫在床底下啦！今年冬天你们应该会更暖和一些吧？”
母亲万子圆嘴里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她正熟练地用刀子割着竹篙上挂着的那条肥大的腊鱼。
随着刀锋划过鱼肉，鲜嫩的汁液顺着切口流淌下来，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家里没有被子了吗？”
“你不当家你不知道…被子最稀罕了。”
“想当年读初中，垫被不仅黝黑、泛黄，而且还单薄…没人愿意和我一块睡。”
只觉着浑身发冷直打寒颤的张洁，一边哆哆嗦嗦地套上棉袄，嘴里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那些遥远而又清晰的记忆，仿佛时间倒流一般。
将她带回 2005 年在黄坛镇中学度过的时光。
黄坛镇中学的报到日结束后，张洁静静地站在校门口，目光紧盯着父亲张继国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失落感，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更为了不让父亲责备，她迅速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翻阅起手中的课本。
然而，就在张继国踏出校门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幼年寄养在别家的孩子终于长大了，这种复杂的心情让他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己懂事的二女儿张洁。
只见她小小的个子，厚重垂顺的头发梳起一个高马尾，马尾耷拉在桌子前面。
挡住她清秀稚气的脸庞。
张继国心想，和第一次送别大女儿张娜不同，二女儿张洁没有嚎啕大哭拉着父亲不让他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甚至眼睛都没有看向窗外。
似乎对这个父亲没有任何留恋和不舍。
校门外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音响起，催促着张继国，他加快步伐走出了校门，原来是他的摩托车正好挡住了面前一辆小汽车的去路。
他慌忙低头连声说：“对不起师傅！我马上走马上走。”
“是张校长啊！我刚准备去县里拿点开学物资，又碰到你了！”车窗摇下来，刘玉明一脸得意的说。
“玉明是你啊！我马上挪开！我…我家张洁还要拜托刘老师多照顾了。”张继国骑上摩托车又交代了一遍。
“你就放心吧！刚才熊芳也交代了好多遍了。”
听到熊芳的名字，张继国涌起一阵阵自卑和焦灼，他匆匆忙忙准备离开。
摩托车行驶在回张彭台路上，听着车子前面大灯摇摇欲坠的响动。
缠住大灯的胶带在风里飞舞着，再回想起昔日与旧情人的点点滴滴，他的心仿佛沉入了湖底，久久无法释怀。
深秋的天空里，团团白云像弹好的羊毛，慢慢地飘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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