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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异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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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你没把尿桶拎进来?”张仁旺在黑黢黢的小屋里问妻子。

“你的尿桶!你也指望我给你提?”

妻子陈刘妹正辗转难眠,听到丈夫的一声质问,她顿时睡意更无。

“哎!行,我出去尿!”

张仁旺披着一件藏蓝色的旧外套走进了茫茫夜色中。

他心里一惊:“呀!这是异象啊!刚下完的大雨,就有月光了。”

他踩着薄薄的结满泥壳的老布鞋,脚步轻缓的压在泥泞路上,他眼睛睁的明亮亮的,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老亲家一样摔成瘫痪了。

“老东西!把尿桶提进来!我也要尿!”

张仁旺摸黑艰难的走到了水井旁,提过尿桶往屋里走。说是尿桶,其实就是老房子翻新的时候,泥瓦匠留下了一个矮脚瓦桶。年限久了上面结满了厚厚的尿垢,月光下尿垢一圈圈往外泛着白光,刹那间张仁旺感觉桶里像铺满了厚厚的雪花。

明明是初秋,他却老老实实的感觉到了严冬的凄冷低沉。月光洒在大地上,宛如一层薄纱,将一切都映照得如梦如幻。 星星点点的星空,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仿佛无数珍珠散落在黑色的丝绸上。

夜晚的空气清新宜人,微风吹拂着,带来了一丝丝凉意,让人心旷神怡。静谧的夜晚,草地上的露珠闪烁着银白的光芒,仿佛是天上的星星坠落到了人间。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秋天的故事。

清澈的河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流淌出一条条银色的河流,宛如一条条流动的银带。

“还没找到尿桶吗?”陈刘妹等不耐烦了,大声嚷道。

“找到了!我要慢点走啊!下了雨路滑,万一摔了不是又给你儿子增负担。”

尿桶刚刚放稳,陈刘妹就扒开了丈夫,蹲下来一顿放水,哗啦哗啦的声音,似乎要把尿桶砸出几个大洞,看来她属实是憋坏了。

“我不拿尿桶,你不得憋死。”张仁旺侧着身子扭过头不看妻子,他被妻子一顿粗鲁的动作,弄的有点难为情。

陈刘妹提起裤子,又上了自己的床,由于心事太多,她索性不睡了。她把床边的针线篮子拎到腿上,开始翻找里面的布料和针线。

虽然孙子孙女都穿上了球鞋,但她始终保持着做布鞋的习惯。

而且她每次做布鞋都很认真。先是随意拿几张捡破烂捡到的鞋盒纸,接着绘着鞋的大小和尺寸,然后剪下去,这是鞋样。再用布一层一层的糊,这是鞋顶,糊到一 定厚度,就用剪的鞋样在糊好的布上剪下另一双,鞋的三分之二就准备好了。

但还是要用比较细的绳做的,大概需要四五根绳拧在一起。她每次拧绳,总会把一头绑在窗户的扶手上,把绳子拉直,然后像搓麻花一样,直到多少根线缠在一块,绳子也就拧好了。

绳索预备好了,针跟锥子也少不了,所有筹备齐全了,就可以动工了。先用锥子在鞋底的一个地方穿一个洞,再把穿了线的针从这个洞穿到前头,用手使劲拉,让绳子拉紧,这样反反复复一排一排拉线。

她捏着缝衣针,对准一个地方,用力往下一戳,戳穿了那厚厚的鞋底,接着十分吃力地将针拔了出来,她来回重复着这个吃力的动作。

似乎不知疲惫。

“老婆子!这都夜里1点了你还不睡?破鞋子白天再弄吧!”

“再说了你弄了谁穿啊!过时了都!现在都兴穿球鞋了!”张仁旺醒来看到另外一张床上的妻子还顶着昏暗的光线做活,他万分不解,忍不住埋怨了几句。

“我穿!我死了穿!我死了穿新鞋!”一顿不耐烦的吼叫,让张仁旺自讨没趣的闭了嘴。

第二天清晨推开小木门,急风呼号,枯叶横飞,残枝遍地,天色也不复夏日的明艳。张仁旺感受到了寒意的侵凌,他不禁感慨到四季的步伐是如此之快 ,秋天来势汹汹,令人措手不及。

随着气温的下降,他的心绪也变得低沉。自小读过的诗文告诉张仁旺,秋天虽然是收成的季节,却也是让人容易感到失落的季节,人的情绪逢秋而易生感伤,这个倾向已经在汉字&34;愁”上留下了不灭的烙印。

人在色彩斑斓丰如盛宴的金秋时节 ,竟然容易生发出悲凉之意,或许是被刚烈的夏日耗尽了阳气而只剩下浑身的疲倦无力。

都说诗人敏感而多愁。秋色苍凉,无数诗人在秋天触景生情,愁情益甚,诗性大发,尽释愁怀。在诗人的笔下,秋天里山寒水冷,花枯叶落,无物不胜悲意,无物不引愁绪。而此刻张仁旺似乎也回到了少年时代的私塾读书生活,他也像一个诗人一样开始悲秋伤春。

可妻子陈刘妹在鸡笼门口咋咋唬唬的声音惊扰了他。

“哎哟喂!死鸡子你别啄啦!我等下就杀你喝汤!”

她敏捷的手很快就拾了一篮子鸡蛋,她低着头嘴里不停的数着:“一对、两对、三对…”

“老头子你来帮我数数看!是不是五十个啊!?”

“五十个鸡蛋你都数不明白?”

“老子数的明白还找你!你也就这点用!”

张仁旺蹲下身子看了一眼破篮子,点点头说“是五十个!一看就知道了!”

“那你换身衣服我们早点出发去中岭!”陈刘妹看了看丈夫,只见他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露在帽沿外边的头发已经斑白了。肩上穿着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褂子。整个脊背上的衣服又黑又亮,闪闪发光,好像涂上了一层油。下面的裤腿卷过膝盖,毛茸茸的小腿上,布满大大小小无数个筋疙瘩,被一条条高高鼓起的血管串连。唯一看得过去的还数一双神采奕奕又略带忧愁的眼睛。

“不换了!就这件!别说他现在瘫了,就算他不瘫,他也不如我精神!我是地主的儿子,他万绪庆世世代代都是贫农…”张仁旺突然来了自信,他笃定的回答着妻子。

“别人当过书记,你当年反革命坐过牢…能比吗?”妻子嘟囔着。

他扭头进屋换了一双布鞋。挺起脊梁走了出来。

“不用给继国说一下?让他骑车送我们?”张仁旺一边赶路一边问妻子。

“他今天肯定有课!别耽误他了,负担够重的,我们又帮不上忙,他一个校长也不能总请假。”

“好,那我们就走过去。”

乡间的小路上,一股峭爽的风扑面而来。张仁旺的手和脸猛然被这种峭爽包围了,心也清爽的,烦恼顿时无影无踪。他忍不住舒舒服服地深深吸了口气,那股峭爽真切地进入了他的五脏六腑,进入了血液,进入了每一线神经。

天,终于放晴了。仰面看天,天空中一弯弦月晶莹透亮。四围有稀疏的几颗星,明亮得有点儿扎眼。

天空是一片深蓝,深得有点儿黑,但格外纯,格外净,有点儿像刚出生的婴儿的眼黑,嫩嫩的,像蓄着一汪嫩水。

那轮弦月也鲜嫩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星星也明艳得像刚精心擦拭过似的。

他刚放松的心情也被这奇异的天象扰乱了。

“老婆子,这几天天色异象,不是好事。”

“嗯……我也隐约有点心慌慌不踏实……”

“看完老亲家,我们去小学看看继国他们?”陈刘妹问。

“好。”张仁旺背着手走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