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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午后的暴雨,一度浇灭了秋老虎的猖狂,地上泛起的朵朵水花,把夏秋交替成功的好消息欣喜地告诉了时节。时节得到了允许,便大把大把的抓住时光,展示天凉好个秋。
岁月总是太过匆忙,教室瓦檐下滴答滴答的雨声,一路送着掉落的光阴。
立秋一过,便到了落叶纷飞的时候。
自幼多愁善感的张洁最怕秋意深浓的景象,望着教室外面片片缤纷在萧瑟的秋风中凌乱的飘舞,徒留枝桠在聆听败落的沧桑,曾经葱郁的一抹青绿,在暮云淡去,秋光老尽中无可奈何。她抱紧双臂,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梦里赵燕的苦相。
“嘿!张洁你在发呆吗?”徐康走到张洁身旁高兴的问。
没…我在想等下中午放学,我要去街上买球鞋。不知道怎么和班主任说。你知道的,住读生中午也不能外出…”
“不用和刘老师说,你放学跟在我身后,我带你出去。”
“这样可以吗?被发现了怎么办?”张洁担忧的皱紧了眉头。
“有我在!我保护你!”徐康眯着眼睛,拍着胸口保证。
张洁终于笑了起来,她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父亲张继国蹲在医院门口抽烟,排遣着内心的孤独和压抑。他尝试着将万千心事寄放天涯,却无法淡看风云。青梅时的青涩虽已渐渐成熟,心怀的万丈豪情却也被流年腐蚀得荡然无存。梦,虽然美丽,像是融入天边的一抹晚霞斑斓多彩,仿佛伸手便得,却又遥遥难及。
当远处的镰刀割倒陇上一片金黄,收获的不只是成熟,还有陌上空旷的寂寥。这种寂寥是秋意渲染成的忧伤,是金黄未曾割倒之前那些等待的时光,是鸟语婉转唱过的一曲花事。
他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弹飞好远。
黄坛镇医院大门口,一辆亮黑色的轿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医院大门口,车里走出来一对男女。
男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似乎这些气韵能掩盖他稍微低矮的个头,他手里捏着车钥匙,搂着女人的肩膀。神采奕奕的走了过来。
“玉明,熊芳你们来了。”张继国看着缓缓走过来的旧情人,心里不停的漏拍。
熊芳黑色大卷发轻披于肩,刘海在额间打着弯,发梢上那枚追着樱花的紫色水晶蝴蝶,继续闪烁着耀眼的光辉。褐色的瞳眸闪着忧郁的光,嘴角轻扬。雪白色的半袖紧身贴近白皙的胳膊,下身穿着一个白底紫线的方格裙。腰间的蝴蝶结得意动人,层层叠叠的蕾丝点缀在美丽的裙子上。
尤其是一双明净的眼睛,让张继国见后如痴如醉,神魂颠倒,仿佛被施加了催眠术一般。直到刘玉明的声音传来,他才停止了追随的目光。
“嗯,我们有空,这会没课,来看看嫂子。”刘玉明高兴的回道。
“嫂子还好吗?脱离危险期了?”熊芳一往医院走一边问张继国。
“脱离危险期了,你们太客气了。”
“当初要不是张校长鼓励组织我们参加民转公考试,我们也进不了镇小。更加来不了镇中学。张校长你是我和芳儿的大恩人。”刘玉明爽朗的声音,透露着生活无尽的美好和优越,还不忘紧紧的搂住熊芳。
“是你们优秀,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上次熊主任开会我听了,真不错。很有条理也很有气场。好样的!”张继国竖起了大拇指。
三人很快就来了病房,刘玉明放下果篮。走到了万子圆的床前。
“嫂子,受罪了啊!脱离危险了就好。”他神色凝重的关心道,身后的妻子熊芳看着万子圆像一株纯洁的栀子花变得老旧不堪,一场生死浩劫下来,万子圆已经憔悴到几乎香消玉殒……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日夜妒忌又羡慕的女人,已经衰老成这般模样。
她倒吸一口凉气,收回自己的震惊,认真的问道:“嫂子,我是熊芳。还认识吧?以后可别做傻事了!张校长会很担心的。”
“刘老师,熊老师。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谢谢你们关心,我很好。现在没事了。”万子圆看着自己暗地里较劲的情敌,心里也涌现出复杂的情绪。眼前的她高贵的像一枝优雅的香槟玫瑰,身上好闻的香气让她陷入无尽的自卑。她拨弄了几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希望自己还算能看得过去。她想了想将军的预言,想着丈夫的精神世界就直观的展现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她的心一阵阵的疼痛。
“嫂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拿着吧……”熊芳塞了五百块钱给万子圆。她心里开始泛起一阵阵愧意,她总觉得万子圆的寻死和自己有关联,好像只有靠给点钱,才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还没等万子圆反应过来,张继国一把夺过了五百块钱,塞回了熊芳手里。
“不用不用熊主任!这钱不能要,张洁还在玉明班上,还需要你们关照。”
“一点心意,别客气!张校长,嫂子拿着吧。”熊芳执意要塞钱。
万子圆接过了钱,拽在手里了不停的冒汗,她思虑了片刻,缓缓地回:“熊老师多年不见,还是那么好看!和电视里的明星似的。难怪继国总在家里说希望几个女儿长大了像熊老师。”
一句话,让熊芳的脸微红,她连忙摆摆手说:“这是张校长说玩笑话,嫂子是真的好看,张洁就像嫂子…小家碧玉惹人怜惜。小美人胚子。”
“惹人怜惜有用吗?让人惦记一辈子才算真的有本事吧!”
一片沉默后,张继国恼怒不已,他说道:“钱不要,给熊主任。水果吃吃就行了。”
“拿着吧拿着吧,那个…张校长嫂子,学校还有事,我和芳儿回去了。”刘玉明搂住妻子想早点离开。
“熊老师,刘老师是个好人。好好过日子。像我这样躺在这里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值得拥有。你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万子圆冷冷的说。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和熊芳的第一次对峙。没想到是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刻。
“嫂子,你放心!我们会过的很好的。你和张校长也要好好过!”熊芳回应着,尴尬的转身也走出了病房。
而此刻的张继国紧绷着脸,竖起的眉毛下,一双被怒火灼红的眼射出两道寒光,干裂的嘴不住地动着,下唇已被咬出一道牙痕。他在快四十岁的年华里,身体便微微发胖,小腹渐渐凸起,衣服也穿得肥大了。 红润的肤色如今蒙上了一层土灰色,又暗又涩,没有光泽;肥厚的脸颊,深陷的眼睛把两边的大大颧骨高高地衬托出来。
他那神色疲惫的脸上刻满了忧虑的皱纹,再加上个性坚毅的轮廓,常见习于劳心而较少劳力的他,此刻额头这时正挂着大滴的汗珠。
他没办法在旧情人的面前斥责妻子,更何况妻子还如此的脆弱。他只好任凭妻子说下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中年过后,他的花事已过,就像立秋后的莲褪去荷衣,一如张继国无数次无端错过的花期。总以为那些折彩过后不再回头的缤纷,是流转在爱中最美的遗憾,是对走过年华最深的铭记。
直到立秋之后,倦累爬满了枯叶堆积的心窗,再也找不出残存的一丝青绿痕迹。
他方才悟明了,那些爱恨,那些情仇,那些脸庞,那些誓言,都一一还给了流光。
看那远处巷子里打着雨伞离开的旧情人熊芳和刘玉明,只觉得心上人离自己如此之远,心倦累到不再有如少年的冲动,甚至懒得去奢望会再有一场美丽的邂逅。
他清楚地明白,熊芳只是走过他眼前的一道风景,任这风景如何秀丽,终究不是他可以驻留的地方,只是视觉上短暂的一瞬,只是曾经遭遇过然后便模糊不清,哪怕曾经回头,也就如此而已。
时间终会带走一切,一程山水,一个路人,一段渐远的故事,注定要离去之时,谁也不必给谁一个交代,他走他的山道,她行她的水路,山水之外不再相逢,红尘旅途,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