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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浔稳着手劲,一板一板地往下打,其实他已经收了些力气了,但周昫本来的伤就不轻,那板子又有些分量,落下时的痛一点不减。
身后的藤印几乎要被拍匀了,周昫甚至能感受到肿伤被生生碾过压扁,新疼带着旧痛一起陷进肉里,再重新发酵一样地肿起来。
“师父……饶命……”周昫把头抵到长凳上,恨不得一脑袋磕晕算了,也好过在这里生生熬刑。
以前陆浔罚他,扭手摁腰压腿已经是很严重的了,鲜少有把他捆起来的时候。
有时他挨得狠了,又躲又逃这种事也不是没干过,大不了之后被抓回去再多挨几下,嚎得更大声点,但起码当时还算个生路,能喘口气都是好的。
哪里像现在,手脚连着腰都被捆紧了,他挨到求生无门,却连稍微动一动都做不到。
身后肿得像个球,板子慢慢往下打了,那是坐椅子的地方。
啪的一板落在臀腿的位置,板沿剐蹭过他腿根处那两块伤,瞬间碾出的刺疼跟钉子入骨一样。
“嗷!”周昫猛的一挣,带得整张长凳哐当震响挪了位。
陆浔顿住手,压了声音:“周昫。”
威势罩下,周昫骤然清醒遍体生寒,心知自己方才的举动,往重了说不定会让陆浔以为他是不服管。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啊!他服得透透的了好吗!
“我知错师父!”周昫急急忙忙开了口,生怕晚一些自己就没机会了,“我听教,我服管,再不敢拿警告当耳边风了,您信我!”
“拿警告当耳边风?”陆浔重复一句,把周昫吓得半死,“呵,板子上身了,疼狠了,你自然不敢拿警告当耳边风。”
身后的板风声变了样,是从下往上扫的,一板一板全落在臀腿的位置,板沿扫在腿根的伤上,疼得直蹿脑际。
周昫努力地拱着腰,想让身后板子尽量落在别处,不要再磨他那两处伤了,真不是人能挨的。
但总是徒劳无功。
“嗷——”周昫疼得头昏脑涨,过度的哭嚎让他有些缺氧,“师父,我不敢了,你杀了我吧,真不敢了……啊!”
陆浔停了手,板子压在他身后一道伤上,用了点力气:“知错?”
周昫躲不开他,生咬着牙,忍得大腿发抖:“知错,知错……”
陆浔松手,换了一道伤压:“改吗?”
周昫快抖成筛子了:“啊……改!我改!”
陆浔没有松手:“以后怎么说?”
“不敢再犯了。”周昫几乎是在强撑,“我听话,不敢耍心眼了,师父……”
“怡红楼呢?”
“我不去了,再不去了,我再去就是狗!”
“自己说的话,可记牢了,你若敢再有一次,便不会有今日这般轻饶了。”
陆浔手上用力,板子压着肿伤推碾了一小截,周昫受不住那疼,嗷的高嚎出声,陆浔才松了手,看凳上的人脱了力一样瘫软下来,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周昫这回是真挨了个狠的,陆浔给他松开绳子时,他口中还在声声低喃:“饶了我……饶命……再不敢了……知错了……”
陆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他刚罚完人,自己的情绪还气着,便冷着个脸,把周昫身上收拾干净就走了。
周昫知道自己这回把人气狠了,抱着枕头缩在被子里,难得没有撒泼打滚地闹腾。
身后的伤上过药,缓过最初火烧般的疼后慢慢歇了下去,最后维持在一个沉沉钝钝的水平,虽然挨不了力,但只要不动,就没什么事。
周昫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陆浔拿板子拍散了他身后的肿块,让他不必揉伤时再遭一轮罪,可当时的疼他光想想就觉得浑身发麻。
他叹了口气,勉强换了另一个姿势趴着,伸腿的时候突然嘶了一声,然后咬牙不动了。
腿根内侧那两处伤肿得厉害,存在感异常明显,稍微动一动就会互相磨蹭挤压,疼得他眼冒金星。
靠,那地方还真是能打的!
他岔着腿,肚子底下垫着枕头,趴在床上怀疑人生。
最后那六十记板子其实只罚了一半,按陆浔的意思,是剩下的先给他挂起来,明日开始每天一个时辰,到书房去抄书反省,若是态度良好,就给他免了。
若不然……
周昫没让他把话说完,赌咒发誓自己态度绝对良好,如假包换,求师父饶命。
当时说得痛快,可他现在光想想书房那张红木大椅,就觉得身后要废了,到时候还得握笔抄书,他肯定会因为坐不住乱动掉下来再挨上几次回锅的。
“殿下。”外边有人,是宋彦。
周昫差点吓炸了毛,急急忙忙拽了被子把自己盖严实了,又放了帐子,才把人唤进来。
宋彦昨夜不见他回府,今早一问才知他在怡红楼过了一夜,还未等他去找人呢,便又听说殿下快马加鞭地往陆府去了。
他稍一想便把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特地等了半天,才上陆府来的。
“你怎么到这来了?”周昫抱着枕头,只露出个脸。
“你没来上值,我不上这来怎么找你?”宋彦本还想打趣他两句的,可一进来看他眼睛的肿还没完全消下去,心里有些吃惊,“打得这么重?可还能起得来?”
周昫死鱼一样地趴在帐子里,连声音都是懒的:“要了半条命了。你帮我挡一下那些人,这几日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别让他们找我。”
“寻常的事都还好,有曹大人他们在,乱不起来……”
宋彦略顿了顿,周昫就察觉出他的意思了,收掉了话音中的懒散。
“袭营的人查出来了?”
“没有。”宋彦神色有些严肃,“线索断了,几乎像一夜消失。”
周昫的眼神蒙上一层冷意。
宣武河决堤的事,本也不由守备军管,但宫里下了旨,他只能去,追查围攻庄子和守备营的案子被耽搁了,如今再要接着查,线索却断得一干二净。
巧合得就像故意把事情从他手上摘掉一样。
他倒不觉得袭营的事是宣德帝干的,但如今摆明了宣德帝不想让他再查。
“把明面上的人收了吧。再派几个不惹眼的,给我盯着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