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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看着俩小孩的背影,坐着发呆了片刻,才挥手让其他人下去,放下茶盏,开口道:“王府的事儿,忙活的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王府连喜木都被上了,似是真以为王士祯大人大限将至,王大人更是时时刻刻、不余遗力地想将一身本事都传授给齐方起,这些日子齐公子除了吃饭、睡觉,都窝在书房接受教导。”染冬话中带着几分窃喜,不枉她费心半年布这个局。
宜修闻言只点点头,挑眉问起了过程与收尾,“没露出马脚吧?一定要把尾巴收拾干净,决不留一丝破绽!”
染冬面不改色地说起了整个过程,“自舒庶人(舒妃)被赐死后,文家就被各方势力打压,最后被惠妃、敏妃寻了错处捅出来,主家发配宁古塔,唯有几个旁支躲过一劫。奴婢照您的吩咐,拿了几个文家人的卖身契,把人安置在外地,配了既不会伤身、能瞒过太医查探却对王大人顽疾无益的药和香料。”
“药,借助王家埋的暗钉,与太医给王大人配的药掉包了,香料则是利用常年在王大人身边伺候的管家。在管家夫人最爱吃的烧饼摊附近,新开了家布料店,新开业又便宜、还送做好的荷包,谁家妇人不喜欢,顺带给自己丈夫也换个新的。”
“短短十日,王大人连连咳嗽,虽身子骨还算硬朗,可太医把脉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顾及王大人已然七十二岁了,只能委婉地提了两句天命不可违。”
“王大人自己倒是看得开,一门心思扑在关门弟子的学业上,抽空也查查孙子王平岭的课业;王家人更是动作不断,听说远在山东老家的三儿子、外孙等,已经启程来京城了。”
“强子查探过王家的动静,王大人私底下没少给同僚、好友、故交写信,提及关门弟子齐放起天资聪颖,实乃大清文坛后继扛鼎者。”
染冬顿了顿,咬唇小声说,“至于文家那些人,除了您提过的三岁小孩文实初及其父母,其他都处理干净了,布店的东家去外地进货的时候除了以外,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平了!”
宜修看着染冬,微微一笑,“知道本福晋为何设局吗?”
染冬不明所以,她就是听命行事,至于为什么,不归她管,但主子问了,勉强说了个理由,“大抵是……为了尚主。”
宜修摇摇头,轻抚着扇子,沉吟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本福晋无利不起早,区区尚主,也不一定要造出个连中六元来。再者,不还有兆佳·德成、章佳·阿克敦、辉发那拉·诺岷,何须在皇上眼皮底下,算计他的重臣呢?”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若非恰逢其时,宜修也不想算计这位老先生,实在是齐方起太重要了,他已经连中四元,只要会元到手,状元……手拿把掐。
文治武功,是帝王毕生的追求,哪怕是为了给“文治”增光添彩,康熙也不会吝啬。
只要齐方齐能连中六元,近能敲定八公主的婚事,彻底拿下敏妃和十三;远有连中六元的文官重臣支持,弘晖继位定是天命所归,谁敢置喙!!
染冬灵机一动道:“福晋,是想让齐方起,全权接过老师的人脉与王家的底蕴,快速成为您在朝堂的干将?”
“嗯,不错,这两年官太太的阅历,还是很有长进的。”宜修挑眉笑笑,并不在意染冬的话,染冬最是忠心,儿子又定了前程,就算是枕边人,也休想从她那儿查探自己的半点消息,“罢了,这事儿你就别再管了,等太医再次开药方,由着便是!”
“奴婢明白。”染冬欲言又止,顿了片刻,还是开口,“福晋,奴婢想回您身边伺候。”
宜修猛地双眼冒精光,语带试探道:“怎么,有人给你脸色瞧?”
“没有,只是描冬也十九了,姨母前些日子上门探望,说是到岁数了,请奴婢求个恩典。”
染冬垂眸,描冬是家里的三女,原名来娣,可想而知在家里的地位了。若不是她拉一把,早被父母磋磨没了。
但描冬也确实不小了,是该相看了。否则,就凭个不亲的姨母,也配她在主子面前开口。
“定的谁家啊?”宜修拂着扇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染冬摇摇头,“没呢。不过,听那口气,很是羡慕奴婢。”
“也不可能人人都是你,毕竟,不是谁都陪本福晋从小长大,你的福气岂是别人能比的。”宜修浅浅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来,“若真描冬想嫁人,让她自己来说,本福晋绝不吝啬,可别人要想借此图谋什么,卖身契可不是假的。”
染冬喜笑颜开,“有主子照拂,谁的日子都不会差。”
“知道就好,好生过你官太太的日子。真想我了,就带长宁来看看。”宜修又笑看染冬,“别像那个没良心的绘春,出嫁两年了,都没来露脸。”
“主子这话可冤枉绘春了,谁承想静安是个有出息的,绘春接连有孕,您又体恤她,发话让她好生养胎。她啊倒是想来,顾忌您的话,也不好动身啊!”
宜修笑道:“知道啦。你去瞧过她没有,人还好吧?”
“好着呢,公婆把她当亲女儿疼,小姑子日日帮忙照顾儿子,静安从来都是她说什么是什么,舒服着呢。”染冬面露羡慕,莞尔一笑,“当然,最舒服的还是剪秋和绣夏,您瞧瞧,奴婢和她们同年岁,她们啊,像才及笄似得。哪像奴婢,容貌依旧,可眼尾细微的皱纹,却怎么也藏不住。奴婢真羡慕您,岁月就是偏爱您,脸嫩得能够掐出水,一瞥一笑间轻动飘逸。”
“好甜的一张嘴,长宁随了你,”宜修唇畔的笑意更大,心里有了计较,口中唤道,“绣夏,把东西拿来。”
绣夏听见声响,忙端着盒子上来。
“一个是府医新研制的脂粉,方子你送去外头的铺子,脂粉自己留着。另一个是给长宁的,是弘晖小时候用过的长命锁,让他沾点福气。”
染冬喜不自胜,高高兴兴收下了,还不忘给绣夏挤眉弄眼。
“用了晚膳再回去,过些日子再带长宁来往,弘昕很喜欢他呢。”说完,宜修把手里的扇子递给染冬。
染冬接过,细细一瞧,扇柄是极好的墨玉,扇面是金蟾折桂,节柄又悬着南珠流苏,极为精美。
宜修拍拍她的肩,轻声道:“齐方起母亲身边的人,不要撤,一定要照看好老人家。”
“奴婢明白。”
金蟾折桂,是好意头啊,福晋这是铁了心要扶齐方起上位。
心念及此,染冬当即决定再寻摸个坐堂大夫,时不时给齐夫人诊脉,绝对要保老人家长命百岁,不可误了主子的大事儿。
晚膳后,弘昕依依不舍送走了小玩伴,耷拉个脑袋,闷闷坐在窗前。
宜修把弘昕搁在软榻的条褥上,自己也侧身坐下,轻笑,“就这么喜欢长宁?”
“府里我不是最小的,可大家都把我当最小的,长宁比我小,可乖了,让他陪玩就陪玩,给吃的就吃,好好的。”弘昕用地点头,又急忙伸展双臂,撒娇道:“额娘,多让长宁弟弟来玩,好不好嘛?”
“好,好,端午过后,给你们几个过三岁生辰,也给他下帖子,成不?”
“成,成,成。”弘昕鼓了鼓腮帮子,凑在宜修怀里腻歪,忽的又下地,径直回前院,他得替表叔打听消息了,弘昭明儿的动静自己还没打探到呢。
绣夏跟在他后面护着,连声喊,“小阿哥,慢点,慢点,小心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