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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雪原遗民
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着人的脸颊,李四喜艰难地踩着齐膝深的积雪,每一步都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腿上的钢制护膝在这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中,发出清脆而又冰冷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冰天雪地的残酷。
侦察连的战士们紧跟其后,他们的斗篷上早已结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晶,远远望去,就像一群移动的冰雕,在这茫茫雪原上显得格外孤寂而又坚韧。
密林深处时不时传来狼嚎声,那声音忽远忽近,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这些狼,是罗刹人特意驯养的西伯利亚狼,它们的存在,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死神,时刻威胁着众人的安全。
“停!”李四喜猛地攥紧拳头,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钢弩破空的尖锐声响擦着他的耳际呼啸而过,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要撕裂空气。
紧接着,三支桦木箭“噗噗噗”地钉在了他们身后的落叶松上。
箭杆上绑着的熊筋,因为时间的流逝已经发黑,而那箭头,竟是万历年间辽东都司特制的三棱破甲锥,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寒光。
“辽东故人!”李四喜急忙扯开面罩,大声呼喊着,他那标志性的光头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红色,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广宁左卫李四喜在此!”他的声音在雪林中回荡,带着一种急切与渴望。
这是他们多次与冰原这些遗失的卫所士兵打交道得出的结论。只要提到大明卫所,这些遗民就会有莫名的亲切。
密林深处很快传来铁器相互碰撞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驱使。
不多时,二十几个裹着熊皮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树冠上轻盈跃下。
领头的是一位独臂老者,他手中握着的腰刀寒光凛凛,刀柄上那精美的飞鱼纹,与当年浑河血战中明军使用的制式武器如出一辙,让人不禁联想到那段波澜壮阔而又充满悲壮的历史。
“天启元年十月,”老者那只独眼如同鹰眼一般锐利,紧紧盯着李四喜,眼神中透着审视与怀疑。
“广宁卫把总李成梁签发过什么军令?”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有力,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如同洪钟般响起。
李四喜浑身一震,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内心深处的记忆,山长曾经说过,那次战役的失败,是大明战略转变的开始。
他缓缓举起三根手指,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焚毁三岔河浮桥,阻建虏三日。”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带回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老者听后,突然猛地扯开自己身上的熊皮大氅,露出胸前那一片溃烂的冻疮。
疮口赫然是建州女真特有的铲型箭头留下的,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战争的残酷。
当夜,李四喜跟着这群神秘的人穿过冰封的溶洞。
溶洞内,火把昏黄的光亮摇曳着,照亮了洞壁上那一道道刻痕。“正德三年,贺兰千户猎熊于此”,字迹虽已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豪迈与英勇;“万历四十八年,断粮,食草根树皮”,寥寥数语,却道尽了先辈们在困境中的挣扎与不屈。
“当年最后的口粮食尽”贺兰族长缓缓掀开一只陈旧的桦皮箱,箱底压着半卷《辽东防务图》,那纸张因为岁月的侵蚀已经变得有些脆弱。
从牛皮纸的夹层里,滑落出一张建州布防图,上面详细标注着罕为人知的镜泊湖暗道。
“萨尔浒之战前三月,”族长的指甲深深地抠进牛皮纸,仿佛要把这段屈辱的历史铭刻在心底。
“建虏的粮队就从这条暗道过。”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在溶洞内回荡,让人揪心。吐出的血沫里混着冰碴,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罗刹崽子用火铳换女真的貂皮,我们我们拿这些当诱饵”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
就在这时,溶洞外突然枪声大作,那密集的枪声打破了溶洞内短暂的宁静。
十七岁的贺兰虎慌慌张张地撞了进来,他的肩头被手铳击伤,鲜血正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下。“建虏的包衣阿哈带着罗刹人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恐惧与焦急。
密林里,三十架狗拉雪橇正呈合围之势迅速逼近。
李四喜的瞳孔骤然缩紧,他清楚地看到,那些罗刹人扛着斑鸠铳,气势汹汹地从四面包抄过来,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狠的光芒。
“点火!”族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那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
瞬间,十八处树冠同时腾起浓浓的狼烟,如同十八根黑色的柱子直插云霄。
与此同时,积雪覆盖的陷阱轰然塌陷,发出沉闷的声响。
裹着熊皮的少年们如同一群猛虎,从冰洞钻出,四面的弓箭如雨点般射向敌群,那场面惊心动魄。
突然,有个罗刹兵一脚踩中了冻在冰里的地雷,“轰”的一声巨响,地雷爆炸产生的气浪掀起大片的冰雪。这地雷,是万历年军需处为大战送过来的诡雷,在这关键时刻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接着!”贺兰虎忍着肩头的剧痛,奋力抛来一张巨弓。李四喜伸手稳稳接住,就在搭箭的瞬间,一种熟悉的肌肉记忆突然苏醒——这把弓的握把弧度,与他在山寨训练时使用的那把分毫不差,仿佛是命运的安排。
鸣镝箭带着凌厉的风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精准地穿透了罗刹军官的眼窝。
就在这时,那些建州包衣突然倒戈相向。
这些被入关的满清鞑子抛弃的留守包衣奴才,心中早已积攒了对入关主子的怨恨,更对欺压他们的罗刹人恨之入骨。
他们怒吼着,挥刀砍向曾经的盟友,那血淋淋的辫子甩在雪地上,仿佛是对过去屈辱的一种反抗。
“大明王师既至,我们反了!”他们的声音在雪林中回荡,充满了决绝与勇气。
黎明时分,清冷的阳光洒在雪地上,泛出一片银白。
李四喜在冰窟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族长。
老人虚弱地攥着半块铜符,那铜符的缺口处,正与雅克萨卫所那块铜符残片相符,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跨越时空的联系。
“万历四十六年陈璘将军说”族长的喉头涌出黑血,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寒风淹没。“北海有龙”话未说完,他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当侦察连抬着二十二具遗民遗体,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密林时,朝阳正暖暖地照在贺兰虎手中的弓箭上。
少年缓缓仰望天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李将军,族中传说,当艳阳高照时,那机车的轰鸣将会传来,那是皇上派来换防”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在这残酷的现实中寻找着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冰原尽头突然传来蒸汽机的轰鸣,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梁家富的破冰舰队如同一头头钢铁巨兽,劈开厚厚的冰层,缓缓驶来。
桅杆上的日月旗猎猎作响,旗面上的红旗黄日在白雪的映衬下是那样艳丽夺目,仿佛给这冰天雪地带来了一丝生机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