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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烈文能勉强睁开眼睛,但视线模糊,无法聚焦,他看不清楚每一个人。
可他知道,他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此刻都陪着他,他努力地想浮起一抹微笑,但是一个动作,要耗费他多大的力气啊,他甚至扯不动嘴唇。
不是因为痛楚,痛楚已经麻木了。
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一开口就是哽咽,只是蹲在他的身旁,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和他的手臂,方十一郎忍着情绪,好一会儿才在他耳边轻声道:“老张,我们都在呢,坚持着,你的夫人马上就来了。”
张烈文也尽力了,这一次提起他的夫人也没有作用,他的眼睛缓缓地闭上,气息越来越弱。
悲痛的气氛在蔓延。
忽地,谢壬祈和巫所谓一同往外边跑去,他们听到了马蹄声。
到了驿馆,下了马车,李婧是直接噗通跪在了地上,双脚发麻发软,实在也是耗尽了力气,吃尽了苦头的。
宋华菱扶着她起来,她说:“快,快领我见他去。”
她这一路最折磨的不是晕车或者是颠簸难受,而是担心,担心他的情况有变。
宋华菱扶着她进去,谢壬祈迎面走来,夫妻两人眸光对视,谢壬祈冲她点了点头,这点头是告诉宋华菱,张烈文还活着。
宋华菱松了口气,深深地看他一眼,瘦了。
她搀扶着李婧上石阶,走到厢房的门口,大家自动让开,李婧站在门口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她没有往前走,双手捂住嘴,泪水迅速地模糊了眼睛,随即是大滴大滴啪嗒地掉。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崩溃大哭的时候,殊不知很快她就把眼泪擦去,擦得干干净净,努力了几次,终于挤出了一个微微颤抖的笑容朝她的夫君走过去了。
她坐在了床边,先凝望他的脸,经过这些日子的治疗,脸上的伤势大部分消肿,就还残留了淤青,嘴角的伤口和眼角的伤口也已经愈合了大部分。
因为淤青比较多,加上原先皮肤也晒黑了,加上涂抹了一些红色药水,加上嘴唇的乌紫,他整张脸是很难连在一起看,有一种让李婧心痛的破碎感。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一直在昏昏沉沉睡着的张烈文醒过来了,他睁开眼睛,一开始是没有聚焦的,就是很散涣地转动了下眼珠子,随即,眼珠子仿佛被什么忽然攉住了,他定定地看着李婧。
他似乎不能相信地眨了几下眼睛,直到娘子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那真实感传来,他才知道她真的来了。
李婧冲他笑,颤抖的手以及颤抖的唇,都在她的控制之下显得那么的惨然又那么的充满力量,“夫君,我来了。”
张烈文想抓住她的手,但是他抬不起来,李婧连忙轻轻地握住,看到那涂满了药水的手指,每一根手指都有几个窟窿眼,连指甲都没有,她的心顿时痛得要碎开了。
泪水还没滴下,她便迅速抬头,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再看着他的时候依旧是带了笑,“我在,我在呢。”
来到驿馆之后一直从没开口的张烈文,翕动了嘴唇几次,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眸子一刻不移开,仿佛就钉在李静的脸上了,他这些年的朝思暮想,如今在眼前了,他神思混沌却依旧感受到了她带来鼓舞。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看似柔弱,实则比谁都刚强。
“我会……好起来!”他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呜咽了一声,虽然大家注视这一幕都很想哭,可丹神医这几日是反复咆哮不准哭的,谁这么大胆敢触丹神医的逆鳞?
大家四处去找,却只见丹神医小跑着出去了。
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方才那一声呜咽,是丹神医发出来的。
丹神医开了头,大家都忍不住啪嗒地掉眼泪了。
宋华菱也跟着李婧站在了床边看了一会儿,看得她心里很难受,没忍住泪水转身便出去了。
谢壬祈跟着她出去,牵上了她的手,默默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道:“这几日我特别的想你,特别特别的想。”
宋华菱心头单手拭去泪水,转身便投向他的怀抱,哽咽道:“我也是,我这一路无数次代入李婧的身份,我便特别地想你,真好,你把他救回来了,想不到他就是戚肆。”
他紧紧拥抱着她,像是抱着至宝,这是她第一次把对他的感情宣诸于口,虽然如此,他还是得解释,“张烈文是戚肆,里面还有十个人也是戚肆。”
宋华菱一手推开他,“啊?你说方才站在屋子里的人?我以为是护送的便衣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