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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言语,厅内一片沉寂,此时,泉州知府张机缓缓起身,语气凝重:
“诸位大人,我大明所缺,岂是银子?实乃时间啊!
诸位皆应知晓,今年二月,宁夏多处卫所因兵饷匮乏,以致兵变。
三月,河南又逢大饥荒,饥民无粮,唯食树皮、草叶。树皮、草叶食尽,竟至人相食,南阳更有母烹其女而食之者。
即便如此,陛下亦仅能拨出三千五百两银子以赈济灾民。
去年国库亏空二百万两,今年恐更甚之,若不加速开采白银以填补亏空,则戍边军饷、剿匪、赈灾皆无从谈起。
长此以往,不出数年,我大明危矣!”
言罢,张机向郑芝龙深鞠一躬,颤声说道:
“泉州两度大饥,皆赖郑大人鼎力相助,方得度此难关。下官及百姓,皆对郑氏一族感恩戴德。
今郑大人愿作此巨大牺牲,只求能早采白银,以解国家之困、百姓之苦,下官不才,愿效犬马之劳,全力相助。”
“张大人言重了,泉州本乃我郑氏桑梓之地,略尽绵薄之力,分内之事。”郑芝龙双眼微红,恭敬回礼。言罢,他环视众人,眼含热泪:
“诸位大人,此事若成,乃众人之功,若败,我郑芝龙愿独揽罪责。
然时不我待,迟一刻开采白银,社稷与百姓便多受一刻磨难,尚望诸位大人以江山为重,以百姓为重,以前程为重,助我一臂之力。”
“郑大人义薄云天,薛某也愿倾尽全力相助。”漳州知府施邦曜起身陈言,略作思索,又面露忧色道:
“郑大人,然若我等隐而不报,待到将白银运送至京城,陛下问及为何私自采矿、炼银,我等当如何应对?”
“此事不必忧心。”沈巡抚手臂一挥,接过话头,镇定说道:
“我等从未采矿,亦未炼银,所得白银皆为缴获。
诸位莫忘,半月前,此台湾岛尚在圣殿骑士团掌控之中,更往前,为西班牙与荷兰人所据。
故而,日后所得白银,唯有一口径,即缴获,而非开采。”
郑芝龙眼睛一亮,惊喜道:
“如此说来,沈大人同意了?”
“如此利国利民又利己之事,若不施行,实乃愚不可及。”沈巡抚笑着回应,顿了顿,他看向众人,沉声下令道:
“自今日起,郑大人所提之事便是本官首要之务,亦是诸位之首要之务,望各位同舟共济,守住台湾岛,早日取回白银。”
沈巡抚之所以力挺郑芝龙,倒不是真的忠君爱国为百姓什么的,而是纯粹为了一己之私。
首先,如今的东明王朝太缺银子,不用多说,只要沈犹龙把大堂里的三十万两白银送往紫禁城,他妥妥的就能升任总督一职。
几年前熊文灿就招降了个郑芝龙,就从福建巡抚成了两广总督,如今整个东南沿海匪患已除,不仅没有靡费朝廷粮饷,还赚了几十万两,沈犹龙高升在望。
其二,若是真能从台湾岛开采出上千万两白银,就算他沈犹龙清正廉洁,可身在这个位置,怎么也能捞个百万两,而他的年俸只有几百两。
最后,如今的台湾岛和辽东关外的土地一样,都处于国与国之间的交战地,能说是大明的,也可以说不是。
哪怕事情被揭发,沈犹龙也能找出诸多理由搪塞回去,实在不行,还能把郑芝龙送出去背黑锅。
如此稳赚不赔、风险甚小且能冠以大义之名之事,诚如沈犹龙所言,不干实乃愚不可及。
沈犹龙精明,其他官员也不愚钝,稍作思考,便洞悉其中玄机。
于是乎,沈犹龙一发话,所有官员纷纷起身,高声应诺:
“谨遵巡抚大人令!”
这巡抚衙门的会议刚结束,身穿东明军服的金吾军便派出了多支小队,分赴八府一州。
他们下去,除了带去上级衙门迁徙人口的牌票,最关键的是送家书,以及帮着迁移西明军人的家属。
不包括大吕宋和台湾行省后来招募,现今整个西明大约有五万左右的汉人、华人,而这些人中,有一半来自福建或者祖上来自福建。
其实上次张豹回来,已经给送过一批家书,只是当时规模很小,能带走的人也有限。
但这次不同,因为有了巡抚衙门的牌票,加上有武力护卫,只要愿意迁移的西明家属和亲朋,全都可以带到台湾岛上去。
几万西明人能推荐的亲眷好友总数就可以达到二十几万,这些人忠诚度极高,将是西明在亚洲最忠实的百姓,也是台湾岛和大吕宋早期建设的绝对主力。
接下来的两个月,在解决了人力问题后,台湾和吕宋行省都进入了飞速发展期。
首先,在引擎研究所的主导下,建设了几个大型的蒸汽机制造厂。
制造厂生产的蒸汽机类型多种多样。
有用于战船、渔船、飞艇的动力引擎;用于生产武器弹药的各种机床、液压机、锻造锤;
有用于采矿炼矿方面的竖井钻机、采油机、矿井提升机、破碎粉磨机;用于建筑方面的起重机、水泥搅拌机、压路机、夯实机等等。
随着大量人力和机械的投入,每日都有几千上万吨的海鱼运回港口处理;
鳞次栉比的建筑像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一条条宽敞而笔直的道路犹从天降,将苗栗油田、笨港、十八寨和台南府连接了起来。
而此时的黄宗羲等新任官员已经来不及为眼前的一切而震撼,因为他们也犹如机器般快速运转起来。
行政事宜说起来简单,其实非常复杂而琐碎。
他们不仅要安置成千上万的汉民登记造册、消毒防疫、安置住所,分发物资和安排工作,还要组织人员进行生产、建设,同时还需要督促进度,监察质量,最后还要安排物资运输、清点和仓储等等事宜。
尽管这些官员忙得不可开交,连如厕都需奔跑前往,但他们内心却感到无比充实与自豪。
因为他们不仅见证着巨大生产力带来的奇迹,更亲身参与着新世界的缔造。
大都督府,茶室。
黄道周、刘宗周、朱琳泽几人正在谈论着最近两月的人才培养问题。
须发皆白的刘宗周面色略显疲惫,可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他望向朱琳泽,开口道:
“陛下,两月间已举办三期培训,共培训学子六百二十三位,通过考核者四百八十余位。然,上岛学子日增,尤以泉州、漳州两地为甚,皆整院迁来。
然诸位授课先生繁忙异常,现今师资已难以为继。”
长须垂胸,面色红润的黄道周也颔首附和道:
“不错,本官原想去趟应天府,那里不仅被罢官闲赋在家的旧臣很多,而且等待后补的进士和举人更多。
奈何能传授新知识的先生有限,本官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