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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尘甚是纳闷,怎么自己刚打了一套绵风掌,这个左师叔笑什么呢?左丘玄笑道:“你小子当真是歪打正着,解了我多年未解的疑窦。”
丰尘道:“左师叔,到底怎么歪打正着了?”
左丘玄问道:“说说,你刚才在打套绵风掌时,心中怎么想的?”
丰尘道:“我记得义父当年说过内息调运需得圆转无缺,我寻思着绵风掌也当如此。刚才师叔传授绵风掌中的各种变化,我虽然都记在心里了。可是各种变化又如何和别招接续?我想也该当是圆转无缺才是道理。所以就这么练了下来。”
左丘玄高兴道:“正是正是,当年你师祖向我等论道,说过‘乱决术法最难通,随意挥洒妙无穷’,你的五位师叔都是没能参详透里面是什么含义。总是觉得,招招式式应当按规矩施为。别人一招出来,我当一招破解。或是我去一招,让人破无所破,才是正道。可是你师祖说的定是有他老人家的道理,要不然江湖上也不会尊你师祖为天下三绝之首了。”
丰尘道:“那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不去问问师祖呢?”
左丘玄道:“我们问了,可是他老人家说,这乱决你们参详不透,就不要硬去修习,破不了心中的障,强力施为只会刚强则断。他老人家当时叹了口气说‘若是你们大师兄在,三日内当会有所悟’,也就是你义父了。几年前大师兄回去,和师尊彻谈几日,师尊也将乱决传与大师兄。没想到的是,大师兄只是半日就彻悟了。原来大师兄早就摸到了这乱决的门槛,就差一点既能达到这个境界。师尊从旁稍作解释,大师兄就彻底明白了。”
丰尘奇道:“左师叔,都说是太虚五子,可是加上我义父,应该是六个人啊?”
左丘玄哈哈笑道:“你这小子,心思七窍玲珑,不安心听我说这乱决,却去问这个。”
丰尘面有惭色道:“师叔,是我的不是。”
左丘玄笑道:“无妨无妨,如果一味循规蹈矩,恐怕你师祖就不会喜欢了。我回答你刚才的问的,你师祖,当年最早收的就是你义父一人,后来才陆续收了我们五个弟子。你师祖常言,你义父身陷红尘,却不宜入道。虽然是武学奇才,可是在道家一途上做不到无清净无为。所以你义父才从戎戍边,为我汉家百姓在北方与羯赵征伐。这才闯下那偌大名头,这才是大英雄啊。所以,太虚五子之中说的是师尊后收的五个弟子。说来惭愧,说是清净无为,可是真要做到师尊那般,可是难上加难啊。”
丰尘这才知道太虚宫中名动江湖的五子,原来并没有义父常啸天。
左丘玄又道:“丰尘,你义父的武学修为,远远高于我们五个师兄弟。你的小师叔,长谷子庾丘少的一身功夫几乎都是大师兄所传。几年前大师兄回太虚宫,我在半山腰遇见他,结果连一招都走不下来。后来师尊说,大师兄现在的修为,距离三绝也就一线之隔。若单以武学而论,太虚宫二代弟子里有大师兄在,足矣。我看这第三代中,也就你和雷青羽堪当大任了。”
丰尘又道:“师叔,你刚才说的乱决,后来又怎么样啊?”
左丘玄道:“哈,岔了这么远,不过你也该知道的。这乱决啊,我之前一直没有参详透。大师兄回来的时候,我也请教过他。不过他我让我演了一套掌法,看完后只是笑称,还需再体悟几年。”
丰尘道:“也是这绵风掌吗?”
左丘玄道:“绵风掌只是我太虚宫入门后修习的第一套掌法。当时大师兄让我演练的是太虚绝学之一的‘碧海流云掌’。这套掌法,日后也会传给你的。”
左丘玄又道:“我刚才看你歪打正着的演练绵风掌的时候,忽然悟到了乱决的要义,就是你师祖所说的随意挥洒四个字。没有固定之招式,什么绵风掌,碧海流云掌,都是一般道理,能应敌的就是招式。不拘泥,无规矩,拳也能掌,掌也能拳,剑也能掌。。。这天地原是乱而有序的。丰尘你明白了吗?”
丰尘若有所悟,可又是似而非,一脸迷茫。左丘玄笑道:“现在让你明白也是为难你了,我也是刚有所悟,要到你义父那般彻悟,也还需时日呢。我在将我所悟的,细细说给你。。。”
饶是丰尘领悟能力极强,也是到了天快放明才算是略略明白。丰尘看了看已经现了鱼肚白的天际,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师叔,丰尘鲁钝,耽误了这么许久才明白一点乱决的意思。”
左丘玄听到这话,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好小子,你这还叫鲁钝?!大半夜的功夫,将这绵风掌的诸般变化心领神会。又能将乱决摸到一点边,简直让人瞠目啊!想你师祖当年传我这绵风掌,我足足用了半年功夫才会,能如你这般,又是几个寒暑的勤修苦练才算是精熟。”
丰尘想到昨晚乌青剑邀左丘玄去得贤楼的事情,觉得昨晚听到的事情一定要向左师叔说一下,遂道:“师叔,昨日我和琬儿在舒州城府衙,偷听到一件事情,需要跟您说一下。”
左丘玄听丰尘说的郑重,问道:“何事?”
丰尘说道:“昨晚那舒州府衙,来了几个很厉害的人,其中就有那乌青剑和他的几个徒弟。。。”然后又分别描述了智云上人、大汉巴尔扎,储相言等人形象一一描述。丰尘又道:“其中有一白衣男子,年约三十岁上下,似乎是这一群人的首脑。琬儿告诉我说这人是白羯胡人。他说要控制了药会、盐帮和漕帮,还请了太守和舒州城城令相助。”
左丘玄听闻,不由的面色凝重来回踱步,知道这是件牵扯极大的事情,稍有不慎影响深远。又问道:“这些人有没有说准备怎么做呢?”
丰尘想了想道:“那白衣人说药、盐、粮三样,首要是药,应该是先准备夺了邻近几省的药会会长,在逐渐侵占盐帮和漕帮。”
“师叔,我现正在舒州城的德济堂里讨生计,东家欧阳先生医德医术都很好,他让我参加这次药会会长的比试。”丰尘续道
左丘玄说道:“此事恐怕还要着落在你的身上,既然他们首要从药会入手,我们就不能让他们如愿。今天看来就是刀山火海也要赴约,不摸透他们的深浅,恐怕是不行了。”
丰尘说道:“师叔,我陪你去。哪怕是多个报信的也好啊。”
左丘玄道:“去或不去现在还不能定,即便是去也要思虑周全,要想好脱身之策。”
两人回到舒州城中,左丘玄告诉丰尘自己在哪里落脚,让他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丰尘一早去了德济堂,上上下下的跟着忙了一会。
自从欧阳德将《大医精诚》开始交给丰尘,就隔三差五的将一些医书给了丰尘,其他也就没去过问。只是每次都限定了时日,日子一到必要查问功课。让欧阳德惊喜的是,丰尘对医道的见解甚是快速,每每查问都是对答如流。欧阳德有时对一些医理讲述一番,有时又将遇到的医案详细解答。有些疑难之处甚至是在和丰尘探讨,可见丰尘进步之快。
左丘玄住在一个小客栈里,房间里面极是简洁,只是一张床铺,一张桌子。中午时分小二送来一张拜帖,左丘玄接了过来,一看是那鹿山鬼王乌青剑所请,在那得贤楼最大的雅间。这才几日时间,居然自己落脚之处,他们也能查探清楚,看来也是借了府衙之力。还有得贤楼的这个想必也是通过这舒州城府衙出面定的,否则不会这般快的就能订到。丰尘忙完手头事情,按着左丘玄所说的地点,寻了过来。
左丘玄看到丰尘,将他让进房来,道:“我思付了一下,你今日就莫要跟我同去了。你说的那些人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武功即便比我稍有不如,也相差不大。就算我有不敌,谅他们几个也留不住我。你跟着我去反而缚手缚脚,万一有个照顾不周,如何向大师兄交代。”
丰尘说道:“左师叔,多一个人多个帮手,您只身犯险,可如何是好。”
左丘玄大笑道:“师叔我这一生,只身犯险的次数多了,又怎么会在乎多这一次。”也当真是豪气干云。
丰尘知道这位左师叔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当下也没争辩,说道:“左师叔一切小心!丰尘在德济堂等您消息。”
丰尘处的客栈,去找洛琬儿去了,在丰尘心中能分担思虑的就只有洛琬儿一人了。两人见面,丰尘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左丘玄单刀赴会的事说了一下。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你去不去呢?”
丰尘道:“我总是不放心,可是左师叔不让去。”
洛琬儿道:“这么好玩的事情,还是去吧,我们还是易容过了再去。这样谁也不认识咱们,万一有个事情,这样也好在暗处帮忙啊。”
丰尘笑道:“那咱就一同去!”
洛琬儿道:“丰尘哥哥,你等等,我准备了一点好玩的,说不定会用的到呢。”说罢收拾了一个包袱,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两人早早来到得贤楼,装扮成两个年轻的秀才模样,要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看江面上白帆点点,顿时让人心胸一扩,心中郁郁之气一扫而空。
洛琬儿招手小二过来,道:“丰尘哥哥,你想吃什么?这里可有不少好吃的哦。”
丰尘现在殊无胃口,说道:“琬儿,我不太懂这个,你点的我都喜欢吃的。”
洛琬儿叫了一份口蘑百花鱼肚,荔枝鳜鱼,银鱼豆皮,焦糖红菱,还要了份香茗。怕一会有事发生,没敢叫酒。没一会功夫,几样菜都上了桌,果然是靠着江边吃江鲜。几味鱼菜是鲜美可口,各擅胜场。
不一会,左丘玄来到得贤楼,丰尘示意了一下洛琬儿。只见那乌青剑,换了身淡灰色的长袍,已抢步出来相迎,两人相对一笑。左丘玄见那乌青剑主动相迎,也是打了一个稽首,随着他走进厅堂。乌青剑请左丘玄在上首坐了,说道:“道长能如约光降,真是三生之幸。”
乌青剑对徐连将耳语了几句,徐连将出门后双手击掌,唤来跑堂的小二道:“摆席!”话音刚落,只听得一连串的摆席声传了下去。
乌青剑拱手,向左丘玄道:“道长,这几位朋友久慕你的威名,都想见见,”他指着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道:“这位是并州一带的玉手书生储相言储先生。”储相言拱手道:“今日得能见到梅花剑仙左真人,这次来这舒州城也是此行不虚了。”左丘玄心道:‘好么,玉手屠夫,储相言’道:“储先生,久仰久仰。”
储相言回道:“左真人,客气!”
乌青剑又指向一人:“这位是密宗的智云上人。”左丘玄向智云上人行礼,那密宗和尚双手合十回礼。“这位是涿邪山部勇士巴尔扎”。左丘玄心中暗付‘涿邪山,还在塞北千余里,不知是匈奴还是北方哪个胡族的。’
那巴尔扎斜目看了左丘玄一眼,见这道士模样一般,只是一双眼睛精光闪烁。并未行礼搭话,只是上前横臂一击,左丘玄举起袍袖,挡在身前,将那一击化解。
巴尔扎怒道:“好,还真有两下子?”呼的一掌拍出,那手掌甚是厚实,比得上常人一倍有余。五根手指犹如棒槌一般,每个关节都生了厚厚的老茧。这一掌猛向左丘玄胸前袭来。左丘玄见他来势汹汹,也不敢托大,出掌相抵拍出,双掌相交。左丘玄与巴尔扎都是各怀绝技,知道对方功夫了得,双方各出一掌,虽然是交手,可双方都还未使了全力。那巴尔扎一身横练外力,浑身肌肉虬扎,在塞外敢一人与熊搏击,从没将别人放在眼里。左丘玄一笑,刚想给这浑人一点教训。突然屏风后转出一人,左手掌压住巴尔扎胳膊,右手上托左丘玄手腕,分向两个方向发力,巴尔扎感到一震,当即罢手。那人本想一人分击二人,结果右手传来的却是一股极为温和的力道,将自己的劲力全部卸去。那人看向左丘玄,只见左丘玄微笑看向自己。那人明白,刚才情形,其实是左丘玄一人分击他和巴尔扎两人。其余众人见事出突然,但竟然有人能出手分开左丘玄和巴尔扎两人手掌,只是感到心中惊骇。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腰间系了一条鹅黄的腰带,神态潇洒,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年纪,鼻梁挺直,眼窝深陷,面目冷俊,英气逼人,这一身装扮,俨然是一位公子王孙模样,可是细细打量就觉得该是丰尘所说的白羯胡人。乌青剑忙道:“哎呀,今天我请了左真人做客,大家都是朋友。左真人,我再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北国的赵寒,赵公子。”
左丘玄见这几个人个个武功各有所长,这赵寒刚才出手解了和巴尔扎那一掌,已经知道内力和自己当是在伯仲,但出手后的力道却甚是怪异,既有冰寒之意,又有血腥之感。刚才被自己卸去的一托,也是他过于自信了。真要是言语上说僵了动起手来,胜负都在两可之间。可这几人要是同时出手,恐怕就很难招架了。没想到一时大意,陷入了一个尴尬境地。
这时门口来了一个衙府的班头模样的人,进来先是给那来自西北的赵寒鞠了一躬,一脸谄笑的道:“公子,我家大人已经商定,昨日公子所说一应做到。”
那赵寒笑道:“好,回去告知你家大人,就说我记下了,答应他的事情一定做到。”
那班头刚要回去,乌青剑道:“这位差官,要不坐下饮几杯水酒再走不迟啊。”
左丘玄见这人对那西北来的胡人卑躬屈膝,不觉露出鄙夷之色。那官差一贯的作威作福惯了,见了那赵寒低头哈腰,可见这道士,对自己没个好脸色。道:“你是哪观的道士,见了官家也不行礼?”
左丘玄道:“你是哪家的官差,在坐都是平民,你怎么嘴脸不一啊?”这差官怎能受这般冷嘲热讽,立刻变了副嘴脸,大吼一声,隔着乌青剑与储相言两人,一拳向左丘玄脸上打去。左丘玄见这官差一拳过来,伸出筷子,夹住了他手腕,笑道:“脸皮要不要无所谓,又何必动粗?”那差官登时觉得整条胳膊使不出力来,接连着半边身子都是酸麻。他惊怒交加,大声骂道:“你这是妖法,你是个妖道!”身子用力向后,可无路如何也后退不了,一张脸涨的像猪肝一般。储相言在他身旁,笑道:“这位差官,还是坐下一同喝酒吧!”伸手向那差官肩头拍了拍。左丘玄知道凭那两根竹筷,夹住这差官是绰绰有余,想压住储相言这一拍却是不够的,当即松开筷子,顺手向那差官另一边肩头也拍了拍,这一招变的极快,储相言那一拍劲力未退,两股劲同时在那差官双肩着力。平时也就是和平民百姓发发威风,和地痞流氓交交手,如何吃得住这两大高手的劲力。双手猛地向前撑,哗啦一声,双掌按进了一碗滚热的鸡汤之中,双掌一番乾坤功,热油鸡汤涮鲜肘。那差官烫的是大声叫唤,双手连甩,汤水四溅。众人相顾,哈哈大笑。那差官羞愤异常,急急的溜了出去。乌青剑又让小二重新置换盘盏。
乌青剑道:“太虚宫武学冠绝天下,这两次相见果然所传不虚。不过兄弟要向道长请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