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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乏之时,旎啸和骆风雁便倚石而眠,饥渴之际则以野果草根果腹,不知过了多少昼夜,不知行了多少里路,也不知置身何处。
然幸二人相伴,虽处荒僻之地,亦不致彼此间孤寂难忍。
骆风雁更是想到,若能与旎啸在这幽深地底共度余生,或亦不失为一种福缘。
她本是无依无靠,四处飘零之人,在外面,她是朝廷通缉的钦犯,时刻需提防那些不明势力的突袭,逼问爷爷曾负的天家秘辛。
然而,旎啸心思却与她迥异。
他默默推算着时光流转,原欲从紫林山庄救出骆风雁后,一路潜行至长江之畔,借水路逆流而上,穿越湖广,直奔川蜀,将骆风雁寄于青城山,自己则匆匆前往昆仑山,与三老为他筹备的迎亲队伍会合,迎娶百里云歌返回梅花山庄。
待到明年四月,川蜀云西北的冰雪融化之时,便再去青城山领骆风雁,共赴西北图全镇外的小村庄。
岂料中途遭遇一股神秘势力的阻挠,被困于此地不知多久,更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若真如传言,出口在应天府,若时至寒冬腊月中下旬,自己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昆仑去迎娶云歌了。
他心中默默地祈祷,又在心中倾诉对云歌的思念与愧疚之情。
这一切,骆风雁从他神色中有所察觉,凭借女子特有的直觉,明白旎啸定是为了某个女子而忧心烦闷。
念及此,她心中那份与旎啸共度此生的念头悄然淡去,转而涌上的是一丝落寞与自怜。
旎啸心中蓦然一凛,察觉到了骆风雁微妙的变化,如同春风中忽起的涟漪,扰乱了心湖的宁静。
他暗自思量,云歌与骆风雁之间,该如何选择?
历代少庄主虽有数位妻子,可迎娶有先后,虽无妻妾之分,但先进门者为大,且迎娶的女子心中自然有数。
他深知自己与云歌早有白首之誓,此刻却对骆风雁的亲近生出了难以言喻的自责。
他自责于与骆风雁之间那些不经意的亲密,更忧虑于未来,若真有秦晋之缘,骆风雁身为官宦之后,岂能不顾及妻妾之序?
此念一起,旎啸心头沉甸甸的,刻意与骆风雁保持了距离,那些曾经的亲昵之举,如今成了他心中的刺,不敢轻易触碰。
骆风雁何等聪慧,怎会感觉不到这份疏远?
她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不解,又有酸楚,仿佛春日里突遇寒霜,花未开便已凋零。
二人一前一后,不知行了多远,沉默成了他们之间最沉重的语言。骆风雁眼中闪烁的,不仅仅是怨气,更有深深的失落与不解。
终是旎啸打破了这份尴尬,他轻声开口:“说说紫林山庄的事吧。”
骆风雁侧首询问:“你是想问周青大哥的事吗?”
旎啸轻轻颔首,目光温柔地扫过四周,最终落在一块巨石之上。
“走了这么久,也该歇息了。走,坐那里慢慢说。”
骆风雁眨眼点头,走过去后与旎啸一同坐下。
整理思路后,她徐徐说道:“周青大哥的父亲叫周和安,是我爷爷的门生,以前还做过一个知县,只是因爷爷被罢官归隐后,他也没有做官了。好像后来还遇上一些麻烦,前来找爷爷,爷爷给了一些钱,让他改头换面,来江南发展。”
旎啸微微颔首,示意骆风雁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对周青大哥了解也不是很多,第一次认识,是他父子俩为我爷爷拜寿,后来虽是来过南华堡几次,但我与他都是匆匆一见。”
旎啸见说,再度点头,沉吟片刻,问道:“你初到紫林山庄,这位周庄主有问过你家之事吗?”
骆风雁仰头,眼中闪过一抹哀愁,未直接应答,而是缓缓道来:“自从懂事起,便听我父亲说,爷爷原上朝廷大臣,却不知何故,一夕之间遭嘉靖帝贬谪,归隐南华堡。家父追问缘由,爷爷却缄口不语,未曾有丝毫怨言。
“中间有几次,我无意间听到父亲对爷爷说,南华堡之外,常有异人窥探,似有所图。而晚上,不时有蒙面人出现,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我爷爷说不要管这些。没有几年,我爷爷就仙逝了。
“不料数年前腊月间一晚,突然来了不少黑衣蒙面人,杀进南华堡。有武林中人,好像也有厂卫,那晚夜黑,无法看清楚,我骆家一夜间几乎被灭门,幸得婆婆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护我往西逃。”
言及此处,骆风雁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旎啸见状,连忙温言抚慰,良久,方使骆风雁情绪稍定。
稍倾,骆风雁继续说道:“我初来紫林山庄,周青大哥便告诉我,骆家被皇帝定罪,不过有传言,说我父母于那晚逃脱,却下落不明。
“他又说朝廷暂时不知我藏匿在此,让我安心呆在山庄,一切有他,周大哥还说,已派人暗地打听我父母的下落去了。”
旎啸听得,万般惊讶下神色怔住,急问道:“此事当真?”
骆风雁轻启朱唇,微微颔首,眸中闪烁着不解之光,轻声问道:“怎的了?”
话音未落,她又自顾自地续道:“初闻那消息,我心中既惊又喜,日日期盼着双亲降临,却又深知他们身处险境,唯有每日焚香祷告,愿他们安康无恙。”
旎啸眉头微蹙,言语间带着几分疑虑:“我遍寻消息,却未曾听闻你父母脱险之事。要知道,那锦衣卫、东厂、六扇门,皆是耳目遍布,若你父母真已逃脱,他们岂能不知?”
言毕,旎啸忽觉失言,连忙补救道:“我并非此意,自是期盼你父母能躲过那场劫难,安然逃离南华堡,至今一切安好。”
骆风雁见说,并未动怒,反是眸光流转,问道:“如此说来,莫非是周青大哥为宽我心,编造了这番父母健在却难以相见的谎言?亦或是,我父母与我爷爷早有筹谋,那晚果真成功逃脱?
“只是,这消息若真,周青大哥又是从何得知?连朝廷的厂卫都未曾探知一二。”
旎啸心中暗自盘桓,思绪如飞絮般飘渺。
忽忆起初至铜陵之日,三老密函所言,众势力按兵不动,一则因紫林山庄内未觅得骆风雁踪迹,二者皆恐率先出手,反为他人做了嫁衣,更有一隐忧,似在等待一位风云人物的现身。
莫非,这关键人物,正是骆风雁那下落不明的双亲?
念及此,旎啸只觉谜团交织,心绪难宁,遂转身向骆风雁温声询问:“那位周庄主有问过你西逃之事吗?”
骆风雁见说,眸光微闪,轻声道:“初入山庄之时,周青大哥确曾数次探问,但我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婆婆临终遗言,我未曾向任何人吐露半字。只简述了逃亡之路,途经何处,遇有何人。此后,周青大哥便未再追问过了。”
旎啸听罢,心中暗舒一口气,复又问道:“你感觉这位周庄主对你如何?”
骆风雁神色复杂,轻叹一声:“我也不知如何去说,在紫林山庄的这些年,众人皆对我礼遇有加,尊崇备至。其实见过我的人并不多,不过寥寥数人。周青大哥虽是一庄之主,却对我像仆,又像是大哥,自然对我极好了。
“但这种好,似乎总隔着一层纱,透着几分刻意的恭敬与虚假,不似真心相待,更非仆人对主人那种纯粹的忠诚与感激。或许,这其中还夹杂着对我爷爷昔日恩情的回报吧。”
旎啸闻言,似有所悟,复又问道:“你从未离开过紫林山庄吗?”
骆风雁轻轻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确曾有过念想,欲暗中返回南华堡,探寻旧地。然每次提及,都被周青大哥阻止了,言及南华堡已非昔日,且我身为朝廷通缉之人,不宜轻举妄动。
“他更是许诺,待寻得我父母下落之时,再做打算。时日一长,我也渐渐明白自己的处境,那份回家的渴望,便也慢慢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