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旎啸步入房中,映入眼帘的是骆风雁一身绿袄红裙,云鬓轻挽,朱唇含笑,宛如画中仙子,美得令人心醉。
他正欲上前,却被唐璇的一声“参见少主”拉回现实,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骆风雁见状,心中暗自好笑,又见旎啸尴尬模样,终是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唐璇见状,似是猜出一些事,便找了一个由头,悄然离去。
旎啸与骆风雁相视一笑,随即便让李星海安排了两处幽静雅致的小院,作为他们暂居之所。
此处是李星海在城中一处私人园林,明面上,他为朝廷官员,虽已退仕闲赋在家,可在应天府官场,颇有名声。
早年,他娶一山庄女子娄梦桃为妻,二人育有一子,名叫李滨,字修平,即将步入不惑之年。
李滨为进士出身,本应去京城或地方为官,只因想刻意留在应天府,便假意恼怒了一位京城大官,被那官员参了一本,被贬至留都礼部精膳清吏司,担任正六品主事。
这座园林,乃李星海为官之时,中饱私囊所得,这在当朝众官员中本不是什么稀奇事,若做得一名清官,反而会令人起疑,除非像海瑞那种大清官,名留青史。
然而,他的真实身份,为梅花山庄潜伏于世的暗子,注定了他无法成为海瑞那般的清流。
不过听闻在十多年前,园中曾发生的几桩离奇命案,使得此地成为民间讳莫如深的所在,李星海也因此鲜少踏足,官场同僚更是避之不及。而今,这幽静之地却成了旎啸与骆风雁最好的隐匿之所。
李星海调派山庄弟子侍奉旎啸,又遣唐璇贴身照顾骆风雁。至于其子李滨,因妻严氏非山庄弟子,出身官宦世家,李星海为保身份秘密,始终未让李滨与旎啸相见。
他深知山庄规矩,夫妻皆为山庄弟子,方能避免身份泄露,且夫妻所生后代也为山庄弟子。
然世事难料,李星海潜伏在此数十年,等儿子长大后,阴差阳错之下,李滨娶了严氏为妻,李星海只得暗中布局,让李滨再娶山庄女弟子武静林为妾,以策万全。
武静林温婉贤淑,与严氏相处融洽,所以这些年过去了,严氏对李家乃至梅花山庄的秘密一无所知。
眼下,旎啸隐藏居住这隐秘园林之中,李星海深思熟虑,未敢轻易唤来其子李滨及妾室武静林,唯恐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更惧严氏心生疑虑。
李滨每日去往旧皇宫当差,虽留都之内无多少事,然自顺天府络绎不绝的公文与朝中机要,可获悉朝野不少事。
李滨与严氏育有一双儿女,长女李幻云,年方十五,风华初绽;幼子李洲,八岁稚童,活泼可爱。而李滨与武静林之女,李叶竹,年十三,温婉如玉。
这一日,旎啸心中忧虑,北上之路,荆棘满布。松江府海船北上,穿杨州府,越淮安,再乘船溯大河而上,本是可行之策,然时值眼下之季,北风凛冽,海面波涛汹涌,仓促间行此险路,无异于以命相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与骆风雁数度商讨,皆难觅出一良策,旎啸遂步出庭院,只见残雪消融,寒风虽烈,却难掩春意之兆。
院中几株玉兰悄然绽放,白如凝脂,紫若烟霞,金黄色的花蕊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阵阵幽香,似能驱散心中阴霾。
正当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穿林而来,夹杂着孩童的天真无邪,旎啸不禁心生疑惑。
此处乃李星海私园,因他与骆风雁隐匿其间,故戒备森严,外人难入。且梅花山庄弟子皆已成年,何来孩童与少女之欢声笑语?
正当旎啸心中泛起层层疑惑之波,唐璇缓缓步入其侧,轻声细语道:“来者三人乃李堂主膝下两孙女和孙子,应是见玉兰花开,便在仆人侍女的陪伴下过来赏花。”
旎啸见说,心中了然,此园本属李星海私物,估计李星海虽是叮嘱了孙子孙女,然孩童心性,哪会当回事?
他与骆风雁匿于翠林幽暗之处,相视一笑,冬寒虽冽,阳光却暖,一抹温情悄然弥漫。
不经意间,两人指尖轻触,仿若春风拂柳,正欲沉醉于这片刻宁静,李星海闻讯赶来,欲携孙子孙女离去。一眼瞥见此景,他心中暗自揣测,少庄主与骆家小姐之间,怕是已生情愫。
他面露喜色,少庄主的婚事,乃梅花山庄头等大事,不知让多少堂主和香主操坏了心思。
李星海悄然让山庄弟子带孙子孙女离去,而后步至二人面前。
骆风雁慌忙抽手,脸颊绯红,羞涩一礼,而后如蝶穿花,匆匆走了。旎啸虽是略感些尴尬,旋即恢复淡然。
李星海没有去点破刚才撞见之景,而是说道:“少庄主,属下多方探寻,可暂时还是没有打听到渡江的方法。”
旎啸听罢,不以为咎,微微颔首,目光追随远去的欢声笑语,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羡慕。
李星海察言观色,深知少庄主心中所系。想当年,少庄主尚在襁褓,上一代少庄主便携几位少夫人隐入后山,音讯全无。
他上前几步,沉声道:“少庄主,我这几个孙儿孙女顽劣,虽再三叮嘱,仍趁晴好之日偷溜至此,险些误了您的大事,属下罪该万死。”
旎啸见说,眉头微蹙,随即舒展:“我何曾怪罪于你?此园本为你私有,他们来此,无异于归家,何来偷偷一说?”
李星海闻言,心中大石落地,神色转为轻松,更添几分幸福之色。
他忽而想起一事,遂禀道:“少庄主,我大孙女李幻云与小孙儿李洲,源自我儿之妻严氏,而严氏非山庄中人,其父乃朝廷命官,故未敢轻易透露内情。
“再者,我儿之妾武静林虽为山庄弟子,但两孙女和孙子自幼相伴,若贸然正明李叶竹身份,恐引李幻云与李洲生疑,孩童口无遮拦,恐生事端。”
旎啸听后,轻颔其首,眸中闪过一抹深邃。知晓山庄规矩森严,弟子婚配,多为同门之谊,外来之缘实属罕见,然他亦洞悉李星海背后难言之隐。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若有机会,把他们三人都送回去;若不便,我派人前来为他们正名身份便是了。”
“但严氏她……”李星海欲言又止,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虑。
旎啸淡然一笑,“如机缘至,且她自己也愿意的情况下,便收为山庄弟子吧,但绝不要强求。”言罢,旎啸轻叹一声,又添一句:“只是难了你家儿子李滨,让他多担待些。”
李星海连忙躬身,言辞恳切:“少庄主言重了,我夫妻二人及李滨,身为山庄弟子,自是深知山庄的规矩。且祖上自李唐时期入山庄,传承至今已有数十代,梅花山庄才是我们的家。”
旎啸心中五味杂陈,轻轻拍了拍李星海的肩膀,语重心长:“我深知你这些年,以武举人之身踏入仕途,忍辱负重,周旋于权贵之间,到如今才有了这样的地位和权势,且又是违心去做那些不义之事,大肆收敛财物。
“哎,所得非所愿,所做非所愿,你做的这些皆是为了梅花山庄。三老与我,皆非愚钝糊涂之人,你所行之事,所积之财,皆非本心所愿,皆因山庄大局,方隐于世俗,混迹官场。你及家人之牺牲与贡献,远胜山庄千百弟子了。”
李星海闻此,眼眶微湿,心头涌起万千感慨。
数十年风雨兼程,世人只见其权势显赫,哪知其中辛酸苦楚。官场如战场,步步惊心,哪及得那雪山之巅,逍遥自在,与世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