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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玄机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随意往宫城内望去。
清晨天蒙蒙亮,第二道宫门口有冷风吹拂。红色宫门前,有道矮矮小小的身影,是八皇子李承泰。
他裹着一件厚厚的灰金绒毛斗篷,包裹在斗篷里的小脸白嫩,小鼻梁冻得通红,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呀眨,两只小手揣在斗篷里,稚气未脱,像屹立在风中的小老虎。
瞧见扬玄机,李承泰眼睛一亮。他忙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地说:“先生安好。”
年龄尚幼,嗓音奶呼呼的。
知道今日扬玄机老先生要进宫,李承泰早早起床,换上崭新的衣服,在宫门口等待先生入宫,十分有诚意。
扬玄机捋着胡子,精明眉眼打量眼前的小孩。
扬玄机早就听说,宸妃是最近才回宫的。宸妃膝下的两个皇子,从小养在东华山里,以至于外界议论纷纷,都认为宸妃娘娘的儿子不懂礼节。
可今日扬玄机一瞧,李承泰礼仪周到,眼神真挚。
很懂规矩。
扬玄机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满意。
“你懂礼,然老夫收徒更看重天赋。”扬玄机嗓音严厉,“你若没有天赋,就算皇上降圣旨,老夫也不惧。”
李承泰露出可爱的笑容:“请先生指教。”
扬玄机捋着白胡子,迈开脚步往广文馆的方向走去。
广文馆静悄悄,太监们在搬运馆里珍藏的古籍。扬玄机带着李承泰来到空置的阁楼里。
伺候李承泰的宫人在门外等候。
阁楼里,窗明几净,温热的碧螺春茶水端了上来。李承泰规规矩矩地跪坐在案桌边。
扬玄机捋着胡子,嗓音浑厚:“你还小,老夫也不会用太复杂的问题考你。”
李承泰小身板坐的笔直:“请先生指教。”
扬玄机倒也没有为难,最开始只考了一些简单的启蒙问题。李承泰记性好,一一作答,不算尽善尽美,扬玄机勉强满意。
扬玄机又提升难度,引经据典,从古籍方面提问。有的问题,李承泰能回答;有的古言理论,李承泰还没读过,他就记在宣纸上,打算回去翻阅。
读书不是死记硬背,除了考察学识基础,扬玄机还考核了李承泰分析问题的能力、理解古文的能力、记忆力等等。
时间悄然流转,放在桌上的碧螺春热茶慢慢放凉,阁楼外的天空已经大亮。
扬玄机表情越来越满意,看李承泰的眼神多了欣赏。这孩子聪明,善于举一反三,是个不错的好苗子。
这孩子,他要收为徒弟!
考虑到李承泰皇子的身份,将来可能继承大统,扬玄机决定问问他治国方面的。
扬玄机捋胡子,缓缓道:“东临国乃我庆国附属小国,年年上贡。如今南楚崛起,东临若是和南楚联手,大庆将再起战火。小殿下,你认为该如何让东临断了和南楚合作的念头?”
大庆国西北是越国。南方是南楚,东边是东临国。
李承泰展开庆国地图,视线瞥了眼角地图东角的东临国,思考了一会儿:“我听父皇说过,东临粮食不足,每年都要从大庆购粮。用粮食制衡东临,应该可以吧。”
扬玄机轻点头:“以粮制衡,确实不错。但我庆国也并非年年风调雨顺,偶尔天灾,粮食产量骤减,无余粮卖给东临国。”
李承泰挠挠头:“东临国小,可以直接把这个国家打下来也不行,越国和南楚可能趁虚而入。”
绞尽脑汁思考一番,李承泰又看了眼地图,眼睛忽然一亮:“我有个办法!先生你看,东临国地势低,境内有条明远河,东临国子民都靠这条河饮水和灌溉。明远河的上游,在咱们庆国境内。”
李承泰指指地图上的明远河,小手一滑:“在河上游修筑几个水坝拦水。东临国听话,就放水给他们;东临国不听话,就放水淹了他们。”
扬玄机听得目瞪口呆。
扬玄机简直没想到,一个小孩竟想出如此狠毒的法子,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东临国百姓何等无辜,若是开闸放水,岂不是生灵涂炭!”
李承泰摊开手心:“只有这样,咱们庆国才能安稳呀。”
扬玄机呵斥:“君子当以德服人,岂能以暴制暴!”
李承泰垮着小脸,噘嘴表达不满:“父皇说过,庆国利益高于一切,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东临国若有不臣之心,就该狠狠敲打。”
扬玄机气得吹胡子:“手段残忍,实在失了明君风范。”
李承泰嘀咕:“拳头硬才有话语权,不服就干。”
这道理是沈薇教给他的,李承泰一直记在心里。
一大一小争执起来。李承泰小眉头拧成疙瘩,觉得这个老头有点迂腐。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扬玄机拂袖离开广文馆。扬玄机并没有马上离宫,而是转道去长安宫,给皇上请安。
李承泰不服输,也迈开小腿跑去长安宫。
长安宫,殿内安安静静,铜炉里的熏香缓缓溢散。
李元景揉揉眉心,翻了翻从边关送来的奏折,太阳穴突突地疼。
恒王逃到南楚,竟成为南楚国的新帝。南楚和东临有意合谋,联合起来骚扰庆国边境。
庆国和越国的战事刚停歇,签订百年和平的盟约。庆国将士们还没喘口气,有可能面临新的战争。
李元景头疼不已,思考着要调用哪些将军南下,镇守明月关,防止南楚大军压境。
“皇上,扬玄机求见,八皇子求见。”德顺公公进殿禀报。
李元景颇感意外,想起今日是扬玄机考核李承泰的日子。
宣两人进殿。
李元景视线扫过两人。白发苍苍的扬玄机,老脸涨红;稚嫩矮小的李承泰,巴掌大的小脸有明显的委屈。
这一大一小,出何事了?
扬玄机叩问圣安,接着将他和李承泰的争执,原原本本告诉李元景。
李元景手里的茶杯差点摔碎。
他皱着俊眉,招呼自己儿子过来。李元景铺开大庆国的地图,问李承泰:“给朕指指看,在何处修建堤坝?”
李承泰坐在父皇怀里,看了眼详细的地图,小手戳戳地图东南角的明远河以及其他几条河流:“这几处呀!地势狭窄,峡谷幽深,周围无村落。修堤建坝,调节开闸放水,最为适合。”
“东临国靠海,海水咸,就靠这条明远河吃水灌溉呢。父皇,咱们掌控了河流,就扼住了东临的命脉了。”
李元景陷入沉思。
这倒是个可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