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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里三老爷的姨娘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大清楚。
但想来她的妹妹不该是这么轻浮的蠢货。
大夫人送人来,是想笼住二爷的心,她会送一个这么蠢的人来吗?
这事情怎么里里外外透着蹊跷呢?
我便拉下脸来诈唬顾妈妈:“你可要说实话,你若是敢骗我,我这庄子上有的是地方埋你!”
顾妈妈被吓傻了,跪下来连连磕头,还发了毒誓,说她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我原是族里三老爷府上的,是姨奶奶把我指给顾姨娘的,姨奶奶说顾姨娘是个水晶玻璃心肝儿,到了这儿,一准儿能把住二爷,我就跟着来了,哪里想得到顾姨娘这么轻狂!我原也劝过几句,可她不听我的啊!”
“求姨娘饶了我吧,我都是听顾姨娘的,她做下的事,跟我可不相干啊!”
这老妈子也不是好东西。
说什么劝过顾姨娘,鬼才信。
她不撺掇着顾姨娘使坏就不错了。
“红桃,给顾妈妈找个屋子住吧,红梅红杏都回家去了,咱们庄子上也冷清,顾妈妈留下来,正好陪陪我,去告诉那些跟着来的人,让他们现在就回去吧,再迟一些,小心遇上狼。”
顾妈妈身子一软,跟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姨娘不是说要放过我么?”
我讶异地道:“是啊,我没抓着你不放啊,就留你在庄子上伺候我几日而已,怎么,你不愿意么?”
顾妈妈忙摇头:“愿意,愿意!”
“那还说什么废话,赶紧出去换身衣裳!我这屋子都被你熏臭了!”
顾妈妈跟着宝珠连滚带爬地出去了,来时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
我忍不住笑了,这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紫萱反倒很担心:“姨娘今日算是跟顾姨娘撕破脸面了,顾姨娘若是去信给京城告状,姨娘可怎么好?”
我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怕什么?你以为我在大夫人跟前还是什么好东西么?先前的吴妈妈,怕是早就把我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狐媚子了。”
去岁入冬,吴妈妈就被二爷送去了千户府,暂时管着二奶奶那一胎。
离了庄子,她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找人去京城里,好好地告我的状。
大夫人对我的印象一定糟糕透顶,兴许,顾姨娘踩我一脚,还有大夫人的手笔呢。
只不过大夫人是个要面子的人,不会像顾姨娘这样撕破脸面。
紫萱便更加发愁了:“姨娘,咱们总有一日要回到京城中去的,姨娘这么着,将来要怎么在侯府里过日子?”
“我又不是大夫人的正经儿媳妇,我不过是个小妾罢了,我在大夫人眼中,就是个猫儿狗儿的,她若不喜欢我,根本不会叫我到跟前晃悠,眼不见心不烦,彼此清净。”
她可以不待见我,但却不能不待见我的女儿。
她不待见我的女儿,就是不待见二爷,无论是侯爷还是二爷,甚至是族里,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
眼下,我正在为另一件事高兴。
如果顾妈妈说的是实话,二爷正在青州府,那就说明燕王那边要收网了,建威将军薛阳很快就要下台。
他倒霉了,二爷这边就能松快不少。
后头林子里造船的事情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速度自然会提上去。
照这么下去,今年入秋,便可一举攻破羊山岛。
这才是值得高兴的事。
我把顾妈妈扣在庄子上,千户府中一直没来要人。
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那位顾姨娘,怕不是成心想要将顾妈妈丢出来。
她到底是个蠢货,还是个聪明人,得见了面才能知道。
既然她现在不来招惹我,我也乐得自在,成日吃了睡,睡了吃,闲了就逗逗我家小丫头。
顾妈妈也很快认清现实,在庄子上也没闹事,好好一个妈妈,竟做起了粗使婆子的活儿。
彼此相处了一段日子,等我出了月子,顾妈妈都要变成我的人了。
她话又多又密,除了偶尔还露出一点京城来的架子,瞧不起王大娘和小秦嫂子,其余时间,就跟村口那些爱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大娘没什么两样。
尤其爱说族里三老爷府上那点事。
什么三夫人所出的四爷比不上她家姨奶奶出的五爷有出息,什么四老爷家的三爷看上了姨奶奶的表外甥女……总之,她家姨奶奶最好,样子好,人品好,娘家的人也好,生出来的哥儿姐儿也都有出息。
这么向着她家姨奶奶,却跟了姨奶奶的妹妹来了登州府这样的小地方,心里委屈,也能说得过去。
我就嘱咐宝蟾去套话。
先前红桃宝珠和紫萱都吓唬过她,顾妈妈很怵这几个丫头,却不怎么怕宝蟾,没过几日,宝蟾就把她的家底全问出来了。
“咱们千户府里的这位顾姨娘,乃是三老爷府上姨奶奶的后娘所出,顾姨奶奶的亲娘早年间没了,她小时候很是过过一段苦日子,后来等她跟了三老爷,家里日子好过了,她爹就娶了一个秀才家的女儿做续弦儿,生下了几个弟弟妹妹,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
“顾姨娘是家中最小的妹妹,顾妈妈说,这个顾姨娘人品相貌才学都有,先前跟着亲娘来府里给顾姨奶奶请安,顾姨奶奶就带她到咱们大夫人跟前打过几次照面,被大夫人看上了,大夫人原还想着把这顾姨娘说给娘家族里的侄子做正头娘子呢,姨娘,大夫人的那位族中侄子可是宗孙。”
宝蟾说话时,孙妈妈就坐在我对面,给小丫头做衣裳,一听这话便啧啧道:“能做宗孙,必定是个很有出息的小子了,这宗妇也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大夫人既然起了这个念头,那顾姨娘可不是一般人,光有相貌才学可不行,第一要紧的,便是要贤惠得体,大方端庄,且是个理家好手。”
这就更加奇怪了,既然是个理家好手,性子又贤惠大方,怎么到了登州府就变成了个到处咬人的疯狗?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这人也是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