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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见完张国维两天之后,也就崇祯六年三月十八那天,王承恩总算也带着朱由检的旨意,跌跌撞撞的抵达了苏州。
为了能尽快把朱由检的旨意传达给胡文霆,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情况发生,王承恩也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着路,而以他的年龄以及身体状况来说,这种拼命的行为,几乎让他把小命都给搭上了。
在好不容易来到胡文霆住处的门前时,王承恩再也支持不住了,因此,他是由门口的几名值勤人员架着来到胡文霆房间的。
当王承恩进到房间,看到靠在床上的胡文霆时,顿时也被他那形同枯槁的样子给惊呆,随后,王承恩就从两名架着他的人手中挣脱出来,连滚带爬的来到胡文霆的床边,带着哭腔说道:“哎呦,我的公子爷啊,这才多久没见,您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呢?要是万岁爷见了您这副样子之后,不知道心里会有多难过呢?”
胡文霆先示意亲兵搬来一条椅子,并把王承恩扶到椅子上坐下之后,才苦笑着开口说道:“王叔,是小侄失礼了啊,不能亲自到门口去接您这位长辈兼钦差,还请您见谅。”
王承恩连忙说道:“公子爷,您快别这么说了,都是咱家的过错,没能帮公子爷照顾好留在京城的大夫人,以至于让公子爷您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最该求得公子爷的原谅应该是咱家才是啊。”
寒暄过后,王承恩连忙就把朱由检的相关旨意,都一一向胡文霆说了一遍,本来胡文霆是想让邢沅摆上香案,按照正常的程序来接圣旨的,可王承恩却坚决的阻止了胡文霆的安排。
他告诉胡文霆说,公子爷同万岁爷之间的相处,一直都不怎么拘泥于形式的,再加上他如今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那就更没必要搞那些形式来折腾自己了。
对于给秋萍的封号,以及给她家人的一些福利待遇,胡文霆倒是没多说什么,因为他自己在秋萍生前没能好好的照顾到她,已经是觉得亏欠她太多了,总不能再把朱由检给出的补偿也给推辞了吧,那样的话,不知道秋萍的家人又会如何的看待自己。
而对于朱由检给自己的常熟伯封号,胡文霆是进行了严辞拒绝的,但是王承恩的一番真诚的劝说,却让他最终勉强接受了封号。
王承恩的说法是,以公子爷在这几年当中,为大明及万岁爷所做出的贡献来判断,就算没有出秋萍这档子事,封一个伯爵也是当之无愧的。
而如今因为出了秋萍这件事之后,有很多朝廷中的官员,都在暗地里观察着公子爷同万岁爷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此而发生变化呢。
一旦公子爷这次拒绝接受万岁爷给出的伯爵封号,那些人很可能就会认为,公子爷已经同万岁爷产生了矛盾,那么他们又会趁机在双方面前进行一些煽风点火的行为,那样一来的话,大明岂不是又要因此增加了更多不安定的因素了。
听了王承恩的这番说辞之后,胡文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继续对伯爵这个封号进行了拒绝了。
交待完正事之后,王承恩又把秋萍事件的相关处理经过,向胡文霆进行了详细的交待,其中重点强调了在处理此事过程中的一些无奈,当然也不忘在胡文霆面前,对神机营的那帮家伙,以及那些在暗中煽风点火之人,进行了一番严辞谴责。
在王承恩向胡文霆说这些事的时候,胡文霆只是默默的一旁听着,并没有发表片言只语的相关看法。
对此,王承恩心里就有些感到不踏实,就开口向他试探了一句:“公子爷,对于万岁爷没有告知您一声,就从回隆镇调拨了一批火器之事,您不会在心里有想法吧?”
其实,在王承恩谈到京城的一些人,在联手掩盖神机营杀良冒功一事的时候,胡文霆的内心已经涌上了一丝杀机,他在想着今后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那些不把国家利益和百姓利益放在心上的官僚们。
在秋萍事件没有出来之前,胡文霆总想着要尽量用一些相对和平的手段,比如自己出让一些利益,又或者是通过逐步压制文官集团手中权力的方式,来改变大明当前的权力格局。
他并没有想过要通过大范围杀戮的方式,来改变当前的权力格局,就好比在苏州,他也只是通过非常手段拿下了一个徐家而已,希望用杀鸡儆猴的方式来警醒一些人。
可是如今看来,不管是京城那边也好,还是苏州这边也好,总有那么一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还在幻想着有着一日能通过扳倒自己,来瓜分自己那些能产生巨额利润的工坊。
如果自己再不出一些狠招,对这些人进行一轮严厉打击的话,今后,他们还会不断的通过一些小动作来试探自己的底线,而这种被动式的应付,又会分散掉自己很大的一部分精力。
正当胡文霆在心里想着自己该先哪里下手的时候,耳边似乎就听到了王承恩在问自己话,但因为当时自己正在想着其它的一些事,因此,对王承恩所问的内容却是不清楚,他只好尴尬又问了一句:“不好意思啊,王叔,刚才我的精神一时有些不济,因此没能听清您的问话,麻烦您再说一遍,行吗?”
王承恩只好苦笑着,把刚才的问话重新又复述了一遍,胡文霆听了之后,马上回答道:“不管是秋萍的事也好,还是火器的事也好,我从来没有在心里埋怨过王叔您和陛下。
再说了,陛下从回隆镇调拨火器,这本来就是他权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没有事先通知我一声,也很正常。否则的话,我岂不是成了凌驾于陛下之上了的人了。
王叔,我原本就是一个只想做事而不想当官的人,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被安上一个,大逆不道或者嚣张跋扈的罪名。”
看到胡文霆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些委屈的样子,再加上他一直以来,在王承恩心目中的形象,确实也像他刚才口中所说的那样,只关注做事,从未主动追求过高官厚禄什么的,甚至还主动推掉过几次封赏。
王承恩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之后,就感动的对胡文霆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公子爷您一定会理解万岁爷当前的难处,并继续坚定的站在万岁爷这一边的。”
处理完朱由检交待的几件大事之后,王承恩终于又把关注点转移到胡文霆的身体上面,他接着说道:“公子爷啊,咱家在看到您的身体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之后,心里实在是难受极了。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万岁爷他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您的帮忙呢。
对于公子爷的大夫人不幸遇难之事,还请您一定要及时节哀顺变,千万不能因此却把自己的身体给拖垮了,如果那样的话,万岁爷他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同样,大夫人她在九泉之下有知的话,也不希望看到公子爷您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吧。”
胡文霆默默的朝王承恩点了点头之后,又用目光示意其它无关人员暂时先回避一下,等自己的亲兵以及王承恩的随行人员,都先后离开房间之后,胡文霆才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开口对王承恩说道:
“王叔,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前跟您说一声,我的身体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其中固然有秋萍不幸遇难的因素在内,但那并不是导致我身体忽然变差的全部原因。”
说到这里之后,胡文霆把目光朝仍然留在房间内的邢沅身上看了一眼,但却并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王承恩似乎也意识到胡文霆接下去要说的内容,可能和他的来历有关。
于是,王承恩也用惊讶的目光朝邢沅看了一眼,并在心想想道,这位三夫人不简单呐,看来她在胡文霆心目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啊,如此隐秘的事情,胡文霆居然都能不避着她。
那么自己回去之后,是不是也应该向万岁爷进行一下提醒,让万岁爷一定要想办法给这位三夫人一个封号,这样也许就更能拉近与胡文霆之间的关系了。
就在王承恩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胡文霆也终于再次开口接着说道:“王叔,您是清楚我的来历的,那么也应该知道,我为陛下和大明所做的很多事情,其实都称得上是逆天行事,因此…”
王承恩听到这里之后,更是惊得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马上接口说道:“公子爷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上天在对你进行的惩罚?”
胡文霆点了点头之后,继续说道:“我想应该是的,包括我同前面的两位夫人已经成婚数年,可是却没能留下任何的子嗣。
还有这次得病,之前也是没有任何的先兆,所有请来的郎中也是根本查不出病因,所以我就想到了可能是上天的缘故。”
王承恩听了之后,就站在原地一边焦急的搓着手,一边嘴里喃喃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而一旁的邢沅听了胡文霆与王承恩的一番对话之后,似乎也解开了自己心中的许多疑惑,比如,胡文霆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世人都不知道的知识;又比如,他先前曾数次假借相命一词,隐晦的指出过自己的命运,事实上,他是确切知道自己所要经历的一切命运坎坷的。
而所有这一切,都可能来自于他刚才同王承恩所说的上天,也就是说,他胡文霆很有可能真的是来自于天上,这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看到王承恩和邢沅两人分别表现出来的不同表情之后,胡文霆也没有多作解释,而是微笑着对王承恩说道:“王叔,这其实也没什么的,大不了我就同老天爷斗上一斗了,它赢了,我就被它给收回去。
而如果我侥幸赢了的话,那我就能继续留在大明,为陛下和大明的百姓做些事情。”
说到这里,胡文霆停下来朝一旁的邢沅看了一眼之后,接着说道:“对了,还有兑现我曾向圆圆许下的诺言。我已经负过秋萍一次了,可不能再有负圆圆了。”
听到胡文霆最后的这句话之后,邢沅的脸上顿时充满了幸福,她在心里想到,我管公子他是什么来路呢,只要他在心里有我就足够了。
而王承恩也被胡文霆这幽默诙谐的话语给逗笑了,他先是向一旁的邢沅道了贺,邢沅也笑着向他回了礼。
再接着,王承恩笑着对胡文霆说道:“公子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看淡轮回啊,不过咱家还是坚信公子爷最终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因为您当前的所做所为似乎是在逆天行事,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拯救这天下苍生,如果老天爷他还没糊涂透顶的话,最终他肯定也会做出改变,收回当前的这个错误决定。”
随着心境的逐渐改变,胡文霆的精神似乎也越来越好,即使同王承恩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居然也没有感到丝毫的疲倦。
他继续对王承恩说道:“王叔,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其实是并不喜欢杀戮的,只想尽量用一些相对温柔的手段来改变目前的大明。
可如今看来,我当初的一些想法有些过于一厢情愿了,总有那么一些人,在一步一步的试探着我的底线,并拼命的把脑袋往我的刀下凑。我要是再不及时出手,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的话,天知道他们下一步还会弄出些什么幺蛾子事情来。
因此,等我的身体再好转一点之后,就要开始向那些人进行反击了,王叔您回京城之后,也顺便向陛下说一声我的想法,好让陛下提前有个心里准备。”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文霆的目光中又出现了那种已经久违了的森然杀气,对于王承恩来说,这种目光,他只是在朱由检身上偶尔看到过几次,因此胡文霆的目光也给他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让他感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还在病榻上的虚弱病人,而是一名像朱由检一样君临天下,对天下苍生拥有生杀予夺权力的强势人物。
王承恩在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之后,十分小心的对胡文霆说道:“公子爷请放心,咱家一定把您的这些话带到万岁爷面前。”
王承恩一共在苏州这边待了五天的时间,一来是因为他在来时的路上,因为要急着赶路,把自己的小命都差点给折腾没了,需要在苏州这边休养上几天,才能保证自己能活着回到京城;二来是,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比较顺利,因此,也就有心情在苏州这边多待上几天了。
三是,王承恩还要借这个机会,向苏州各界释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朱由检还是一如既往的倚重着胡文霆的,你看,万岁爷不是下旨封胡文霆为常熟伯了吗?这可不是一般能享受到的恩宠。
这相当于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让他们趁早死了那份想从胡文霆身上捞好处的心思。果然,在王承恩向苏州各界释放出这些信号之后,苏州社会各阶层又重新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工业园项目也开始正常向前推进了。
王承恩在离开苏州返回京城之际,就秋萍的后事再次征求了一下胡文霆的意见,胡文霆表示,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肯定是不能去回隆镇送别秋萍,他让王承恩转告回隆镇那边的林巧一行,让她们先按照正常程序办理秋萍的后事。等自己身体好转之后,再去回隆镇陪上秋萍一阵子。